第65章 《药铃载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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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药铃载妄》

 

深冬的雪落得绵密,运河的冰面盖着层白,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地戳向天空,枝上挂着的笛铃(第64章)被雪裹成个白球,风过时只发出“簌簌”的响,像谁在雪地里叹气。秦六坐在修铺的炭盆边,正用布擦拭枚铜铃,铃身沾着褐色的药渣,是前几日帮药铺李掌柜修药碾子时捡的。

“秦师傅,这铃……还能熬出药香不?”布帘被推开时,带进股寒气,混着淡淡的艾草味。来的是位裹着厚棉袄的老婆婆,手里捧着个旧木盒,盒里垫着层油纸,包着枚巴掌大的铜铃——是“药铃”,铃身铸着“百草”二字,字缝里嵌着层黑垢,是常年熬药的烟渍,铃口挂着根褪色的蓝布带,布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老婆婆把药铃放在案台上,案面的木纹里立刻凝出层薄冰。这铃原是挂在药铺后院的晒药架上,熬药时摇铃提醒火候,如今铃舌卡在铃身里,摇起来只有“闷闷”的浊音,像被药渣堵了心。秦六用竹片刮去铃身的药垢,露出底下的铜色,铃身侧面有个极小的凹坑,是被熬药的铜勺磕的。

“您看这铃缝。”秦六用镊子从铃的缝隙里夹出点东西——是团干枯的艾绒,混着点黄色的药粉,是十年前她给受风寒的乞丐熬药时,不小心溅进铃里的,艾绒上还缠着半根细麻绳,是当年捆药包剩下的。

铃内侧的真妄纹在炭盆火光下慢慢显形:金纹是无数个清晨,年轻的老婆婆在晒药架前翻晒草药,药铃的响声混着她哼的药谣,她总把最后一包退烧药留给没钱抓药的孩童;墨纹却像团浓黑的药汁,是二十年前的一场瘟疫,她熬的药没能救下染病的邻村少年,少年的娘哭着骂她“庸医”,她把药铃摘下来扔进药渣堆,再没摇过(墨纹里藏着丝青,是没说出口的自责)。

“那孩子……其实是肺痨。”老婆婆往炭盆里添了块柴,火星溅到铃身,“我偷偷给他换了治痨病的药,可他家里没钱续药……”秦六没接话,只是往铃的凹坑里填了点铃形芦苇灰(第53章)混记忆鱼黏液(第50章)的糊,糊刚填上,药铃突然“咔”地动了动,从铃口倒出枚生锈的铜钱——是当年少年偷偷塞进铃里的,说“婆婆的药苦,我有钱了就来买糖给您”(铜钱上裹着层淡金,是孩童的真心)。

老婆婆看着铜钱,手抖得厉害:“去年他媳妇来了,说他走的时候还念叨,‘药铺的婆婆是好人’……”秦六用刻刀轻轻刮铃身的烟渍,烟渍下露出片银纹:瘟疫过后,邻村人偷偷在药铺门口放草药,说“李婆婆的药救了我们”,只是没人敢当面说(银纹里浮着金,是藏在骂声里的感激)。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小陶罐,装着去年晒的艾草灰(第55章),混着点蜂蜜(陆清菱家酿的),调成糊状往铃舌的缝里抹。糊状物刚触到铃舌,药铃突然“叮”地响了声,清越的铃音里带着股艾草香,像刚熬好的药汤冒着凉气。

“得给铃换根新带。”秦六从墙角找出块蓝布,是张婆婆(第61章)当年染剩的,布角还留着点靛蓝的染料。他用剪刀剪出条布带,缝上那个“安”字,针脚模仿着老婆婆当年绣的样子。新布带刚系好,铃身的“百草”二字在火光下泛出亮,像被药汤泡火了。

老婆婆抱着修好的药铃往药铺走,木盒在雪地上拖出条浅痕,铃音“叮铃”地跟着,惊得枝头的雪簌簌往下掉。秦六站在门口看,见她棉袄后襟沾着片艾绒,是从铃上蹭下来的,艾绒在雪光里泛着绿,像刚冒头的春草。

陆清菱抱着婴儿来借炭,婴儿的小手抓着药铃的余温,掌心竟印出个淡绿的铃影。狗剩举着个冰做的铃跑进来,铃身刻着“我也会熬药”,内侧却用手指抠了道银纹——其实是怕喝药苦,想躲在修铺里看秦六修铃。秦六往他冰铃里塞了块糖:“含着,苦就变成甜了。”

雪停时,运河的冰面开始泛青,药铃的余音在雪地里荡开,混着药铺飘来的药香、老槐树骨铃的轻响(第51章)、远处寺庙的晨钟(第60章),在空气里织成张暖网。修铺的案台上,那枚从药铃里倒出的铜钱沾了雪水,竟慢慢显出个模糊的人影:是少年站在药铺门口,手里攥着铜钱,对着晒药架上的药铃笑,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老婆婆如今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慢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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