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两岸的僵持如同凝固的血痂,在呼啸的北风中愈发沉重。
公孙瓒的帅帐内,牛皮帷幕被风拍打得猎猎作响,牛油烛火在穿堂风的撩拨下明灭不定,将将领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毡墙上,忽青忽白。
田豫跪坐在铺满羊皮地图的毡毯前,粗糙的手指反复易水南岸的沙土模型,指甲缝里还嵌着前日勘察地形时带回的冻土碎屑,那些细碎的冰晶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明公,袁绍壁垒固若金汤,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田豫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幽光
“但属下近日发现,南岸土质疏松,若能掘地为道……”
他的话被帐外突然传来的马嘶声打断,那声音凄厉又绝望,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公孙瓒烦躁地踢开脚边的铜火盆,火星西溅,溅在羊皮地图上烧出焦黑的孔洞
“地道?你当袁绍是三岁孩童?他早就在营寨西周埋设了‘地听’!”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死寂,只有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所谓 “地听”,是用大瓮埋入地下,军士趴在瓮口监听地下动静的古法。
这种方法能敏锐捕捉到地底挖掘的细微声响,是破解地道战术的关键。
田豫却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截竹筒,里面倒出几粒细小的铜铃,铃铛碰撞发出清脆却又诡异的声响:“正是因为袁绍有地听,我们更要将计就计。”
他将铜铃系在麻绳上,示意亲兵取来盛满水的陶瓮,水纹在烛光下轻轻晃动
“明日起,让民夫在河岸公开挖掘壕沟,同时派死士携带这些铜铃潜入河床。每当挖掘声响靠近地听,便摇动铜铃 —— 水传声远,瓮中监听的袁军定会误以为是壕沟作业。”
说罢,他将铜铃浸入水中摇晃,瓮中传来的声音果然与挖掘声极为相似。
公孙瓒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刀柄,发出 “笃笃” 的闷响。
三日来,他站在瞭望塔上,亲眼目睹太多幽州儿郎倒在易水河畔,鲜血染红的冰面至今未消,那些年轻的面孔时常在他梦中浮现。
此刻望着田豫布满血丝的双眼,想起当年此人在乌桓之战中用烟熏计大破敌营的往事,终于重重拍案
“好!传令下去,挑选五百精壮士卒,今夜便开始挖掘!违令者,斩!”
命令一出,帐内将领们迅速领命而去,脚步声与北风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
夜色笼罩的易水河畔,三百名士兵赤着上身,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奋力挥动铁锹。
河床下的泥土混杂着冰碴,每铲下去都迸溅出细碎的冰晶,刺痛着他们的皮肤。
一名老兵的虎口被震裂,鲜血滴在冻土上凝成暗红的冰珠,可他只是简单地用布条缠了缠,便又咬着牙嘶吼
“挖!挖穿袁绍那狗贼的老窝!” 地道内空间狭窄,空气浑浊,不少士兵因缺氧而头晕目眩,却依然坚持着。
为掩盖地道挖掘声,赵云率领轻骑在河岸来回驰骋,马蹄声与铜铃的叮当声交织,如同奏响一曲诡异的战歌。
而在河对岸,袁绍的士兵们听着这声音,只是咒骂几句,并未多想。
然而,挖掘并非一帆风顺。第三日深夜,地道突然坍塌,五名士兵被埋在土里。
幸存者们发疯般用手刨土,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觉。
当他们终于挖出一具尚有气息的同伴时,那士兵的嘴里、鼻子里全是泥土,奄奄一息地说
“别管我…… 继续挖……” 最终,这名士兵还是没能挺过来。此事并未动摇军心,反而让剩下的人挖掘得更加拼命,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七日后,地道终于蜿蜒至袁绍大营西侧。
子夜时分,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大地陷入一片漆黑。公孙续握着灌钢刀,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地道口,鼻尖萦绕着泥土与血腥的混合气息,那味道令人作呕。
他转头望向身后整装待发的死士,有人在往箭簇上涂抹毒药,有人紧了紧腰间缠着的火油囊,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随我来!” 他压低声音,率先猫腰钻进地道。地道内潮湿阴冷,墙壁上不断有水滴落下,滴在士兵们的脖颈间,让人不寒而栗。
袁绍大营内,巡夜的士兵裹紧披风,呵出的白气在灯笼光晕里凝成霜花。
突然,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紧接着是木板断裂的脆响。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名幽州死士破土而出,手中的短刃首取咽喉。
一名冀州军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寒光一闪,自己的喉咙便涌出温热的鲜血,他到死都没明白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孙续的钢刀劈开营帐支柱,熊熊燃烧的火油囊被抛向粮仓,刹那间,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浓烟滚滚。
“敌袭!敌袭!” 袁绍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撞倒案几,《孙子兵法》的竹简散落一地。
他抓过铠甲时,听见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声音中还夹杂着令人胆寒的狼嚎 —— 那是公孙瓒特意训练的战狼营加入了战斗。
狼吼声在夜色中回荡,让冀州军士兵们心生恐惧,不少人甚至丢下武器开始逃窜。
麴义提着长枪冲进帅帐,盔缨上还挂着地道里的泥土,脸上满是惊恐:“主公快走!幽州军从地底杀来了!”
袁绍脸色苍白,看着混乱的大营,心中懊悔不己,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竟被敌人从地下突破。
当公孙瓒骑着乌骓马踏入袁绍大营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满地狼藉中,冀州军的尸体横七竖八,未燃尽的营帐仍在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他弯腰捡起半块冀州军的腰牌,上面 “袁” 字的朱砂己被鲜血浸透。
远处,田豫正指挥士兵往地道里填充火药 —— 这最后一计,将彻底摧毁袁绍苦心经营的壁垒。
易水河畔的僵局终于被打破,而这场胜利的代价,是地道里那五百名再也没能回来的幽州儿郎,他们的忠魂,永远留在了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下。
公孙瓒望着远方,眼神中既有胜利的喜悦,又有失去将士的悲痛,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幽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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