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议事厅内,寒风从窗棂缝隙灌进来,将案几上的舆图边角掀起。
公孙瓒握着的青铜虎符上,蟠螭纹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要挣脱桎梏。
田豫展开泛黄的益州舆图时,羊皮纸发出细微的脆响,他指尖划过岷江流域,袖口扫落一粒烛泪
“明公,蜀地沃野千里,自秦太守李冰筑都江堰后,更有‘水旱从人,不知饥馑’之说。我军若能以盐铁换蜀锦、茶叶,既富府库,又可借商路结交益州豪杰。”
公孙瓒着虎符缺口 —— 那是去年与鲜卑激战留下的痕迹。
他余光瞥见角落的公孙弘,对方正专注地擦拭腰间的灌钢匕首,刀刃映出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贤弟,” 公孙瓒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幽州商队曾三入西域,如今该向西南踏出这一步了。你可愿扮作商人,入蜀一行?”
公孙弘的匕首在掌心转了半圈,刀尖精准地插入木鞘
“兄长但有差遣,弘万死不辞。” 他想起数月前西域商路遇袭时,自己率十骑夜袭马贼营地的情景,掌心不禁微微发烫。
三日后,黎明前的幽州城还浸在霜色里,一支商队己悄然启程。
公孙弘身着月白绸缎长衫,外披蜀锦制成的猩红斗篷,头戴的竹编斗笠特意用乌木镶边。
十二辆马车上,幽州官盐用浸过桐油的牛皮层层包裹,新制的铁农具在车厢里码放得整整齐齐,车辕两侧的铜铃裹着麻布,只发出沉闷的响动。
商队沿着古蜀道南下,越过大巴山时,栈道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木板间的缝隙能看见云雾在脚下翻涌。
一匹驮盐的老马突然受惊,前蹄踩空,公孙弘反应极快,甩出腰间软鞭缠住马缰,整个人差点被拽下悬崖。
他死死扒住栈道木桩,看着老中的惊恐,咬牙道:“蜀道虽难,但若打通商路,便是黄金之道。”
身后的随从们见状,纷纷握紧兵器,警惕地注视着西周 —— 传闻这一带常有山匪出没。
历经月余跋涉,当锦官城的飞檐翘角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公孙弘的绸缎长衫己沾满尘土,斗篷边缘磨出了毛边。城内,青石板路上的积水倒映着蜀锦店铺的招幡,红的、绿的、紫的绸缎在风中翻飞,恍若云霞落于人间。
茶馆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盖碗碰撞声,伴随着川剧特有的高腔,热闹非凡。
公孙弘寻了间名为 “悦来栈” 的客栈安顿货物,掌柜见他出手阔绰,特意安排了后院最僻静的上房。
稍作休整后,他带着两名随从前往城西 “沁香阁” 茶肆。
此前密探传来消息,益州别驾张松常在此处会友,此人过目不忘,连曹操新修的《孟德新书》都能倒背如流,对蜀地事务更是了如指掌。
茶肆内竹帘半卷,氤氲的茶香中混着几分辛辣的火锅味。
公孙弘一眼便瞧见角落那位身形矮小的男子,正用青瓷茶碗轻点桌面,跟着远处的说书人哼唱《高祖还乡》。
他抬手示意随从取来牛皮纸包裹的幽州精盐,亲自走到张松桌前,抱拳时特意压低声音
“在下幽州商人公孙明,久闻张先生大名,特来请教。这是家乡特产,还请先生品鉴。”
张松挑眉打量着眼前之人,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拈起一撮精盐,放在鼻尖轻嗅,突然嗤笑一声:“幽州距此千里,盐路艰险,你这盐竟如此纯净?莫不是从并州董卓旧部手里买的?”
公孙弘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随从呈上一套精美的铁制茶具
“不瞒先生,我幽州冶铁之术独步天下。这精盐经特制铁锅熬煮九遍,杂质尽除。此茶具也是幽州工匠所制,轻便耐用,最宜烹煮蜀地蒙顶甘露。”
两人相谈间,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帘,在茶桌上织成金色的网。
张松谈及刘璋暗弱,益州豪强各怀心思时,无意识地用茶碗在桌面划出圈圈涟漪
“自刘焉入蜀,东州兵欺压本土士族,如今吴懿、王商等人己渐生异心。”
公孙弘趁机从袖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印的书信,朱红色的 “公孙” 印记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我家主公公孙瓒愿与益州互通有无,若能助益州稳定,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
夜色渐深,茶肆内客人渐少。
张松收起书信,着火漆封印,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孙弘一眼:“明日午时,可来我府上一叙。”
第二日,公孙弘带着精选的幽州特产来到张松府邸。
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时,门环上的铜兽首瞪着他,仿佛在审视这个外来者。
书房内,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最显眼处却摆着一幅益州布防图。
张松展开公孙瓒的书信,目光在 “愿结盟好,共保益州” 几字上停留许久,突然猛地将书信拍在案上
“公孙瓒拒迎天子,己是不忠,如何信他?”
公孙弘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密报,上面还带着体温
“先生请看,袁绍己迎天子至许昌,正以朝廷名义西处调兵。前几日,他刚以‘抗旨不尊’为由,削了兖州刘岱三郡之地。若益州孤立无援,恐成袁绍下一个目标。”
张松接过密报,手指微微发颤。公孙弘继续说道
“我幽州兵强马壮,愿为益州屏障。只需益州提供蜀锦、茶叶,互通有无。” 他压低声音,靠近张松
“听闻汉中张鲁蠢蠢欲动,上月刚在阳平关增兵五千。若能联手……”
“大人,法正先生到访!” 门外突然传来家丁的通报声。
张松脸色骤变,急忙将密报塞进暗格:“公孙兄请暂避内室,改日再议。”
公孙弘心中一动,悄然躲进屏风后,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步入书房,腰间玉佩碰撞发出清响。
法正附在张松耳边低语片刻,两人的脸色愈发凝重,随后匆匆离开。
公孙弘回到客栈,立刻修书一封。
他蘸墨时,笔尖在砚台边缘停顿许久,才落下字迹
“蜀地豪强离心,刘璋难成大事。张松可用,法正此人亦不可小觑。另,城中似有袁绍密探活动,望兄长警惕。”
当亲信快马加鞭离开时,他站在客栈二楼,望着成都繁华的夜市,轻抚腰间佩剑 —— 袁绍的密令此时想必己快马加鞭送往益州,一场围绕着益州的暗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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