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书房的空气像淬了冰。
顾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间的烟卷许久没有抽，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顾老夫人挨着他坐着，双手交握在膝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红丝还没褪去。
顾正源站在他们对面，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在寒风中屹立的青松。
他刚结束一段冗长的叙述，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字字都在强调一个核心：顾屿的失控，己经到了必须干预的地步。
“爸，您疼小屿，我懂。”
顾正源的目光落在老爷子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但您别忘了，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两百天。这两百天，是决定他一生的关键。”
他微微倾身，双手撑在书桌边缘，指节泛白：“您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吗？上课走神，作业拖沓，晚上躲在房间里不是看书，而是对着手机发呆。
为了那个叫沈星辰的女孩，他跟社会混混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差点闹出人命！”
“不相干的人？”
顾老夫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声音还有些发颤，“小屿不是说，是那女孩被人欺负了吗？”
“护着她可以，但不能不计后果！”
顾正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被质疑的不悦，“他是顾家的根，将来要走的路比谁都重。现在为了一点少年人的冲动，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这不是自毁前程是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轻轻拍了拍：“这是他上次的模拟考成绩单，排名掉了三十多名。再这样下去，别说名牌大学，能不能考上都是问题！妈，您觉得这份‘感情’，比他的人生还重要？”
顾老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别过脸去抹眼泪。
顾老爷子一首沉默着，此刻终于缓缓抬起头，烟卷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
你的意思是，小屿变成这样，全是因为那个女娃？”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岁月的沉淀。
“不全是，但她是导火索。”
顾正源回答得毫不犹豫，“青春期的孩子容易分心，尤其在感情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彻底收心，眼里只能有书本和试卷。”
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腹着烟蒂的纹路。
他不是不明白高考的重要性，顾家几代人，最看重的就是子孙的前程。
顾屿是独苗，他的未来，就是顾家的未来。
“那你想怎么样？”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
顾正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知道，父亲松口了。
第二天一早。
顾屿的房间依旧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是空气中的压抑比前几天淡了些。
他正坐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帘的褶皱，耳边还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回头，看到顾正源走进来，脚步顿了顿，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收拾一下。”顾正源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可以回学校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屿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学校？他可以离开这个像牢笼一样的房间了？
巨大的狂喜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要跳起来。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父亲为什么突然松口，只是激动地抓起床头的书包，手忙脚乱地开始往里塞课本。
“等等。”
顾正源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顾屿眼中的火焰。
他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狂喜，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爸，还有什么事？”
“回去可以，但你要转班。”
顾正源的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炸雷，在顾屿耳边轰然炸响。
“转班？！”顾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错愕和震惊，“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转班？”
“为什么？”顾正源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为了让你清醒！为了让你记住自己该干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顾屿，强大的压迫感让少年不由自主地后退：“那个沈星辰，就是你高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你失控的源头！不彻底隔开，难道还留着她继续祸害你的前途吗？”
“她不是绊脚石！”顾屿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我和她只是朋友！我的学习也不会受影响！”
“朋友？”顾正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了这个‘朋友’，你跟人打架，被关禁闭，连前途都不顾了？顾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
“转班是让你收心的唯一方法。”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
顾屿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多日来积压的愤怒、委屈、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沈星辰那份无法言说的牵挂，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猛地冲上前，拳头重重地砸在旁边的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桌上的台灯被震得摇晃起来。
顾屿的眼睛赤红，像要滴出血来，他试图冲向门口，却被及时赶来的张叔死死拦住。
“放开我！”
他疯狂地挣扎着，手臂被张叔紧紧钳住，却依旧拼命扭动，“让我回原来的班！否则我宁愿继续关着！我哪儿也不去！”
“由不得你。”
顾正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刺进顾屿的心脏。
张叔牢牢地控制住暴怒的顾屿，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顾正源缓步走到顾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深深的失望，“不转班可以。那你就永远待在这里，首到高考结束。”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威胁：“或者，我可以让你‘彻底’离开现在的学校。比如，送你去国外，那里没有你的熟人，没人打扰你，你觉得怎么样？”
顾屿的挣扎猛地一顿，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绝望。
“要么，现在收拾东西，明天乖乖去新班级报到。”
顾正源的声音冷得像冰，“要么，就永远别想再踏入那所学校一步。我给你十分钟考虑。”
说完，他不再看顾屿一眼，转身决然离去，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张叔松开手的瞬间，顾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滑落在地，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没有再挣扎，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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