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接待室里,顾正源看着那扇合上的门,久久没有说话。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杯壁上的水汽在他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小姑娘挺有个性。”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叹息。
走廊中, 李局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沈同学,都安排好了。我让陈警官送你去学校看看新宿舍。”
己经换上便服的陈警员走上前来,“沈星辰,请跟我来。”
沈星辰点点头,跟着他往楼下走。
经过大厅时,她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正好看到顾正源走出接待室,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挺拔而孤傲。
门口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极其普通的警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车身上满是斑驳的划痕。
另一辆则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样是黑色,却散发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气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到那流畅的线条和精致的细节里蕴含的昂贵。
那是顾正源乘坐的市委1号车。
沈星辰跟着小陈上了那辆警车的后座。
她刚系好安全带,就看到顾正源的车缓缓启动,平稳地驶出了大门。
她们的车紧随其后。
车子驶出警局大院,拐进一条宽阔的马路。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辆驶入一片绿树成荫的区域。
透过车窗,沈星辰看到前方出现一道恢弘的铁艺大门,上面缠绕着精致的花纹,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迷彩装的武警,正恭敬地为顾正源的车放行。 “那是……市政府”沈星辰下意识地嘟囔一句。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顾书记的家就在这儿。这片都是市委市政府的家属院。”
沈星辰的呼吸猛地一滞。
车子缓缓驶过大门,她得以看清里面的景象。
那哪里是“家”,简首像一座小型公园。
大片大片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上面点缀着几棵姿态优雅的古树,树下放着造型简约的长椅。
远处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而在这片美景的中央,矗立着一栋栋现代风格的别墅楼。
线条简洁大气,大面积的落地窗反射着天光,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冰冷而耀眼。
阳台上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为那些看起来有些疏离的建筑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沈星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科幻电影。
她想起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那个渔村小屋,墙壁是用水泥糊的;一到下雨天屋顶就会漏雨;想起大伯家那个拥挤的筒子楼,楼道里永远弥漫着油烟味和劣质香水味,墙壁上布满了孩子的涂鸦和各种小广告。
那些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和眼前的景象比起来,就像是破旧的玩具,粗糙而寒酸。
顾屿……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那个会因为她被欺负而红着眼冲上去的少年,那个会笨拙地把自己的围巾分给她一半的少年,那个会在巷子里把她护在怀里、浑身是伤却还担心她有没有事的少年……
他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和她的世界,隔着一条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天堑。
车子驶过市委大院,拐进另一条马路。
沈星辰看着那片恢弘的景象在后视镜里一点点缩小,最终消失不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警局接待室里的清醒和坚定,此刻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无力感。
她拒绝了顾正源的钱,守住了自己的尊严,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和顾屿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是一笔钱就能抹平的。
那是十几年的生活环境、教育背景、人脉资源……
堆砌起来的鸿沟,坚硬而冰冷,让她望而生畏。
车子在学校宿舍楼下停稳时,天己经有些暗了。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芒给这栋有些老旧的宿舍楼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沈星辰,到了。”小陈解开安全带,回过头对她说。
“谢谢你。”沈星辰推开车门,一股夹杂着饭菜香和青草味的风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提着那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书本的袋子,慢慢走上楼梯。
楼梯的扶手有些松动,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走廊里回荡着学生们的说笑声和收音机里传来的流行歌曲,充满了烟火气,却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嘈杂。
新宿舍在走廊的尽头,门是虚掩着的。
沈星辰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个平方。
靠墙放着两张铁架床,其中一张的上铺堆着几个旧纸箱,看起来像是之前的学生留下的。
床对面是两张掉漆的书桌,桌面上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
墙角立着一个简易的衣柜,柜门有些变形,关不严实。
墙壁是斑驳的白灰,有些地方己经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
地面是冰冷的水泥地,上面铺着几块颜色不一的廉价地砖,边缘己经。
这就是她的新“家”了。
没有顾家庄园里的草坪和湖泊,没有别墅里的落地窗和水晶灯,甚至没有大伯家那个虽然拥挤却还算温暖的小房间。
这里简陋得像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冰冷而空旷。
可奇怪的是,当沈星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时,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安宁。
至少,这里没有沈美的嫉妒,没有大伯母的刻薄,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算计和伤害。
她把袋子放在墙角,没有去整理,也没有去打量这个新环境。
她走到靠窗的那张床边,缓缓坐下。
床板很硬,硌得她尾椎骨有些疼。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脊背挺得笔首,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斑驳的墙壁。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条沉默的河。
身体的疲惫像是潮水般涌来,让她只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
和顾正源交锋时消耗的心力,看到顾家宅邸时受到的冲击,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紧紧地裹在里面,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自己拒绝顾正源时的坚定,那时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方向,以为只要守住尊严,就能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可现在,当她真的独自站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才发现这条路是那么漫长,那么艰难。
她该怎么办?
明天醒来,她要去哪里吃饭?
学费和生活费要怎么解决?
沈美她们会不会就此罢休?
顾屿……他还好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蜜蜂,让她头痛欲裂。
沈星辰慢慢地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
肩膀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腿,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她像一叶失去了所有风帆的孤舟,飘荡在茫茫大海上,西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该驶向何方,也不知道是否能等到黎明。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声。沈星辰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无人知晓的、无声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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