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像冰冷的丝绸，一层层裹住沈星辰的身体，将她不断往下拖拽。
她睁不开眼睛，耳边只有模糊的潮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西肢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一点点涣散。
“星辰——！”
那道声音穿透了混沌，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黑暗。
她挣扎着睁开眼，透过咸涩的海水，看到陈岸朝她游来。
他的身影在幽蓝的荧光中晃动，手臂划开浪花，像一头不顾一切的鲨鱼，撕开海水的阻力，只为靠近她。
他的脸在昏暗的水下显得苍白而扭曲，嘴唇颤抖着，像是在喊她的名字，可声音被海水吞没，只剩下模糊的气泡浮上去。
“陈岸……” 她想喊他，却呛进一口海水，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身体更加失控，往下沉去。
下一秒，他的手臂猛地箍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往上托。
“抓紧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料，震得她指尖发麻。
“你疯了吗？！” 他吼她，声音里全是颤抖的怒意，“为什么要跳下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混进海水里，分不清咸涩的来源。
“我怕你淹死……” 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陈岸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勒得她发疼。
“沈星辰！”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心脏狠狠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可你，” 她的声音哽咽，“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我做不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通红，“十二年！我他妈跟了你十二年！你让我怎么不管你？！”
海浪拍打着他们，冰冷刺骨，可他的怀抱烫得像火，烧得她浑身发颤。
“陈岸。” 她终于哭出声，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全是破碎的光。
“别道歉。” 他的声音低哑下来，像是疲惫至极，“你活着就够了。”
他的手臂突然脱力，身体往下沉了一瞬，又猛地绷紧，硬撑着不让她滑下去。
“陈岸？！” 她惊慌地抓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己经泛青。
“没事。”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越来越低，“就是有点累……”
他的眼皮开始发沉，手臂的力道也在一点点松懈。
“陈岸！你别睡！你别睡！” 她拼命拍他的脸，声音里全是恐惧，“你看着我！看着我！”
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用尽全力才勉强睁开眼，目光涣散地落在她脸上。
“星辰…” 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像是最后的告别。
“不！不！陈岸！你不准死！你不准——”
她的哭喊被海浪声淹没，而他的手臂终于彻底松开，身体缓缓往下沉去。
夜航船的甲板上，陆远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栏杆，指节泛白，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救人！快救人！”
林小海和周晓如梦初醒，疯狂拍打驾驶舱的玻璃，吼着让船停下。
“停船！停船啊！” 周晓的声音己经哭得变了调，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终于，夜航船的引擎声戛然而止，船身缓缓停下。
橡皮艇被放下，陆远第一个跳上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远处海面上那两道身影。沈星辰拼命拽着陈岸，而陈岸的身体己经失去意识，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些点滴画面：
父亲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的是协和的未来，不是一个渔村女孩！”
他站在卫生所的走廊里，看着陈岸从采血室走出来，脸色苍白却还在笑。
而现在，他看着那个为了沈星辰连命都不要的疯子，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我做不到！”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自己承认，“我做不到像他这样！”
橡皮艇划破海面，朝着那两人冲去。
周晓坐在艇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手指紧紧攥住救生衣。
“如果有一个人…能这样爱我……” 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辈子都值了！”
林小海坐在她旁边，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他盯着周晓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岸被拖上橡皮艇时，己经彻底失去意识，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陆远跪在他身旁，手指迅速检查他的脉搏，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右腿有旧伤，失温加上体力透支，再拖下去会心肺衰竭！” 他厉声道，“快！回船上去！”
沈星辰浑身发抖地趴在陈岸身边，手指死死抓着他的手，眼泪砸在他的脸上。
“陈岸……陈岸……” 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像是这样就能把他喊回来。
橡皮艇飞速划回夜航船，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陈岸抬上去。
陆远一把扯开陈岸的衣领，俯身贴在他胸口听心跳，随即抬头吼道：“心肺复苏！现在！”
他双手交叠，压在陈岸的胸膛上，开始有节奏地按压。
1、2、3……
沈星辰跪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
“陈岸……求你了……” 她哭得几乎窒息，“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
周晓死死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林小海站在一旁，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眼眶通红。
陆远的额头渗出冷汗，手臂因持续按压而发酸，但他没有停下。
“陈岸！” 他突然低吼一声，“你他妈给我活过来！”
“咳……！”
一声微弱的呛咳，陈岸的胸膛猛地起伏，一口海水从他嘴里呛了出来。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了一瞬，最终落在沈星辰脸上。
“星……辰……”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沈星辰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哭得浑身发抖。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陈岸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没事了……” 他轻声说，“我……在呢……”
陆远缓缓退后一步，看着他们，眼神复杂。
周晓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林小海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拳头缓缓松开。
夜航船的汽笛声响起，像是为这场生死相随画下句点。
而远处的海面上，最后一抹蓝眼泪的光芒，终于彻底消散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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