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檀香袅袅,青烟在雕花窗棂间流转。
云苓与芈八子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交错,恰似风云变幻的朝堂局势。
窗外秋叶飘零,一片枯黄的梧桐叶随风卷入,打着旋儿落在云苓月白的衣袂上。她纤指轻拂,落叶飘然坠地,在青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嗒”——云苓落下一枚白子,玉指与玉石棋子相映生辉。芈八子执黑沉思,鬓边金步摇在烛光下微微晃动。
白起抱拳立于门外,透过半开的门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云苓身上。
她今日着素色深衣,腰间束着银丝绦带,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衬得肤若凝脂。一缕青丝垂落耳际,随着她落子的动作轻轻摇曳,在颈侧投下淡淡的阴影。
“白将军?”芈八子敏锐地察觉到门外人影,指尖的黑子悬在半空,在棋盘上方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白起整肃神情,大步踏入,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夫人,咸阳密报。”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芈八子接过竹简,指尖轻挑封泥。
展开时,竹片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眼睛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渐渐蹙起,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竹简发出细微的“咔吱”声。
“赢荡要打宜阳?”
芈八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将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棋子跳动,“他疯了吗?韩国己是秦国附庸,这是张相费了多少心血才建立起的连横之策。”
云苓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白玉般的指甲在烛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正是如此。”白起沉声回应,声音刻意放低,“但秦王年轻气盛,一心想'驾长车,过三川,首抵洛邑',看看周天子的王宫。”他向前半步,恰好站在云苓身侧,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左丞相甘茂一党又在一旁鼎力支持,极力鼓吹攻韩之利。”
“甘茂!”芈八子冷笑一声,袖中手指攥紧又松开,“身为外来客卿,不过是想借军功巩固自己的相位罢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起身踱步到青铜灯树旁,灯火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朝中大臣们怎么说?”
“右丞相樗里疾带头反对。”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您知道的,他的夫人是韩国贵女,还有公孙衍等人,都与韩魏有姻亲关系。”
“看来这左右丞相,终究是生了龃龉。”芈八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一队南飞的大雁掠过天际,发出悠长的鸣叫。
“只是,甘茂己与秦王订立'息壤之盟'。”白起继续汇报,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上的纹路,“誓要攻下宜阳。秦王承诺无论战事持续多久,都会继续增援,不会中途撤军。”
芈八子倒吸一口冷气,金步摇剧烈晃动:“他竟如此决绝?”
“不仅如此。”白起继续道:“秦王还当众宣称:此生如遂此愿,就算永垂不朽,光照千秋。朝中反对声浪虽大,但秦王心意己决。”
云苓摸了摸手中的玉韘,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打通宜阳,窥伺周室,好大喜功,举鼎而亡,秦武王倒是遂了心愿,也算是永垂不朽了。
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思绪,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此时攻韩,战略上并不明智。”白起转而分析军情,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齐楚虎视眈眈,秦国却要与近邻韩国为敌。一旦战事拖延,恐有腹背受敌之险。”
他说着指向墙上悬挂的羊皮地图,指尖在宜阳的位置重重一点。
芈八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指甲上的丹蔻在阳光下如血般鲜艳:“甘茂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若胜,他将成为秦国第一权臣;若败......”
“他不会败。”云苓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
白起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只见她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那是张相生前常有的神情。
她起身走到地图前,素手轻点:“宜阳虽坚,但秦国兵锋正盛。”她的指尖划过几条可能的进军路线,“只是......”顿了顿,长睫垂下,“代价会很大。”
她记得,历史上,宜阳之战打了足足半年之久。血染三川,尸横遍野。
芈八子闻言,突然转向白起:“军中将领们怎么看?”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铠甲在转身时发出轻响:“大多支持秦王。军人渴望战功,这是晋升的捷径。”
“恩。”芈八子轻轻点头,声音冷静而沉着,“密切关注宜阳战事。甘茂若胜,声望将如日中天,趁势打压宗室;若败,秦王威信必受重创。“她走回棋盘前,将一枚黑子重重落下,“无论哪种结果,对我们都是......”
这时,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
“母亲!”赢稷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发髻有些松散,脸颊因奔跑而泛红,手中还握着一把木剑。
“稷儿,书背完了?”芈八子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伸手为儿子整理衣襟。
“恩!”赢稷用力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屋内众人,“母亲刚才和白将军在聊什么?”
“没什么。”芈八子抚平儿子散乱的衣襟,眼中闪过一丝母性的温柔,随即又被坚毅所取代,“书背累了,去玩会儿吧。”
待赢稷离去,芈八子凝望窗外飘零的梧桐叶,金步摇在鬓边轻轻颤动。“稷儿还小,不懂这些权力争斗。”她的声音似叹息又似呢喃,指尖抚过案几上斑驳的竹简纹路。
夕阳的余晖为她的侧脸描摹出一道金边,将眼底的深沉尽数掩在光影交错处,“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生来就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白起。”芈八子转向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你去安排一下,增派探马关注宜阳动向。”
“诺。”白起抱拳领命,玄铁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光,甲胄相击之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脆。
起身时余光瞥见云苓执棋的素手,那枚白玉韘在她指间流转,恍若暗夜中的一抹皎洁。
秋风穿廊而过,卷起阶前落叶。白起按剑而行,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远处赢稷的木剑劈开暮色,少年清亮的呼喝声中,他仿佛看见未来秦国的轮廓。
白起握紧佩剑,大步向院中走去。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守护好这些人——为了公子的未来,也为了......
暮色西合,书房内的烛火在秋风中摇曳。
云苓临窗而立,月白深衣被暮色染成青灰。她望着白起远去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指尖无意识地着那枚白玉韘。
棋盘上的局势己然明朗,白子围困黑子,恰似这纷乱时局中每个人的命途。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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