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烛火在穿堂风里如鬼火明灭,黄尔珍的靴底碾过殿角积年的檀香灰,细沙般的触感渗进趾缝,混着龙涎香的残味,像极了扬州乱葬岗下的汞毒土壤。
御座上的明黄龙袍空悬如柩,唯有三皇子攥着遗诏的手在剧烈震颤。
指节泛白如霜雪凝冻,与袖口滑落处青紫色的皮肤形成诡谲对比 ——
那肌理下隐隐浮动的金斑,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蜿蜒游走。
"诸位爱卿 ——"
三皇子的声线裹着殿角铜钟的余韵,撞在冰凉的金砖上碎成颤音,
"父皇临终遗诏:诛杀毒女黄尔珍,以安药人之乱。"
姚昭宁的银枪 "当啷" 砸在青砖上,枪尖迸出的火星惊飞梁间尘埃。
她甲胄上的银铃骤响如警报:
"先帝宾天之时,黄姑娘正在扬州城剜除百姓心口汞毒,这遗诏的落款却在三日前 —— 当我等是北疆来的盲眼骆驼吗?"
"遗诏真伪,自有太医院验看。"
方知夏的继任者陈院正趋步上前,袖口绣着的三朵并蒂花在烛火下泛着磷光,
"然三皇子承继大统乃天命所归,尔等 ——"
"天命?"
韦照临突然低笑出声,毒王蜂在他指尖聚成旋转的墨涡。
他猛然掀开三皇子的衣袖,手肘内侧 "鼎拾贰" 的烙铁印记在火光下狰狞如疤:
"先帝起居注载三皇子生母薨于 ' 血崩 ',可药王谷的密卷里写着,她是第拾贰号药鼎,心脏被剜去炼毒晶时,腹中尚怀着龙裔。"
朝堂骤起哗然,有老臣认出那烙印的纹路:
"这是药王谷豢养药人的标记!三皇子竟是药人之子 ——"
"住口!"
三皇子甩袖时,青紫色皮肤下的金斑陡然暴涨,化作缠情蛊幼虫的纹路。
他瞳孔骤缩成琥珀色,却在黄尔珍踏上丹墀的瞬间失焦 ——
她手中展开的《药王谷密约》里,夹着先帝亲笔的药方,墨色深处渗着暗红血渍。
"先帝驾崩前连服三月 ' 长生丹 ',"
黄尔珍的指尖划过纸页,
"实则是以你母体内的药人胚胎为引。而你..."
她指向三皇子心口,
"从娘胎里便被植入毒晶胚胎,每逢子时,心脏是否如万蛊噬咬?"
三皇子踉跄后退,撞翻的青铜灯台砸出火星。
他盯着黄尔珍蘸取自己指尖血的银针 ——
针尖瞬间被墨黑吞噬,比苗疆鼎壹号药人婴儿的血毒更甚三分。
陈院正突然抽刀劈来,却被姚昭宁的银枪磕飞。
枪尖挑开他衣襟的刹那,后颈荧光刺青暴露无遗 ——
与方知夏脖颈那道血誓标记分毫不差。
"原来太医院早成药王谷的巢穴。"
韦照临的毒王蜂织成毒雾屏障,
"方知夏的密约里写着,你们要用双生圣女血炼终极毒晶,三皇子不过是试验成功的 ' 药人储君 '。"
他忽然望向空悬的龙椅,
"真正的帝王,怕是早己躲进皇陵地宫,等着用我等精血完成 ' 双生归位 ' 吧?"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破阵般的马蹄声。
八皇子的仪仗撞开宫门,"清君侧" 的锦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黄尔珍看见他身后跟着的蛊毒师 ——
正是苗疆岩洞见过的那人,袖口翻出的毒晶护腕与铁尸杀手如出一辙。
"皇弟休得胡言!"
八皇子抱拳时眼中闪过得色,
"太医院己查明,三皇兄体内毒晶作祟,不堪社稷重任 ——"
"那遗诏是假的!"
黄尔珍展开先帝手札,宣纸上 "三皇子乃药人之子,朕悔之晚矣" 的墨迹尚未褪尽,
"所谓遗诏,不过是用 ' 龟息毒 ' 逼先帝盖的印。"
她指着诏书上的朱砂印,
"这印泥掺了尸僵蛊幼虫,与陈院正药柜里的毒剂分毫不差。"
八皇子脸色骤变的瞬间,黄尔珍掷出第二枚惊雷:
"我在皇陵地宫见过先帝遗体,他心脏嵌着与三皇子同款的毒晶,起居注每一页都用圣女血写着 ' 救救药人之子 '。至于你袖口的苗疆刺绣..."
她冷笑,
"比陈院正的还新三日,是刚从苗疆分舵取了终极毒晶吧?"
死寂中,三皇子突然跪地,青紫色的手掌按在金砖上:
"黄姑娘,朕... 当真是药人?"
"你是药人,却也是活人。"
黄尔珍收起银针,
"你母妃在药王谷时,曾偷喂你圣女血,这才让你保有意识。"
她忽然想起苗疆岩洞的岩画,
"但帝王需要的是能操控药人的毒晶傀儡,所以你必须死。"
八皇子闻言挥剑刺向三皇子:
"留着你,朕如何登基?"
"慢!"
韦照临甩出毒王蜂织成屏障,
"杀了他,药王谷残部的蛊虫尽皆失控,京城将成铁尸炼狱。"
他指向三皇子心口,
"唯有他体内的毒晶胚胎能暂时压制虫潮。"
黄尔珍趁机拽起三皇子:
"跟我走,我能延缓毒晶反噬。"
话音未落,八皇子吹响引蛊哨。
殿外铁尸杀手的尖啸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无数琥珀色瞳孔在黑暗中攒动。
黄尔珍腕间蛊王印记突然发烫,她急中生智将圣女血抹上三皇子额头:
"用你的血,唤醒他们体内的圣女血残息!"
三皇子猛然抬头,眼中琥珀色褪去大半:
"朕... 听见了,他们在喊 ' 圣女归位 '。"
姚昭宁银枪横扫,挑落八皇子手中密约:
"看!八皇子与苗疆的契约,要取三皇子毒晶胚胎炼终极毒晶!"
密约飘落的刹那,黄尔珍望见陈院正的血誓印章。
她忽然想起太医院《千金方》残页上父亲的批注 ——
"双生归位" 仪式的终极宿主,须同时拥有圣女血与药人血脉。
"走!" 韦照临拽住她,
"八皇子的蛊毒师带来了鼎壹号药人婴儿,那东西能吸收所有毒晶 ——"
话未毕,殿外传来夜枭般的尖啸。
黄尔珍看见鼎壹号被蛊毒师抱在怀中,心口毒晶己长成拳头大小,透明晶体里游动的双生花光影,与苗疆岩洞玉盒碎片的图案分毫不差。
"那是终极毒晶的雏形。"
她盯着晶体里的光影,
"他们要借三皇子的药人血脉完成祭炼。"
八皇子狂笑起来,笑声混着蛊铃:
"黄尔珍,你以为揭露真相就能赢?天下药人秘窟里还有三千个 ' 药人储君 ',而你的圣女血..."
他指向她心口,
"正是唤醒他们的钥匙。"
刹那间金銮殿烛火全灭,唯有鼎壹号的毒晶放射七彩眩光。
黄尔珍感觉蛊王印记在体内沸腾,韦照临在她耳边低吟药王谷古谣 ——
那歌声里藏着真相:
血色诏书揭开的,不过是皇权毒网的冰山一角。
"昭宁,护好三皇子!"
她摸出浸过圣女血的银针,
"韦照临,用毒王蜂引开蛊毒师,我要 ——"
"我要你活着。"
韦照临按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破庙时我说过,你是唯一能让毒晶失效的人。"
他转过身,后背淡化的 "药叁" 烙印在毒晶光下若隐若现,
"而我不过是你身边的毒王蜂载体。"
黑暗中姚昭宁的银枪划出火星:
"少啰嗦!先杀退铁尸,再去苗疆捣毁秘窟 ——"
她的话音被鼎壹号的尖啸撕碎。
黄尔珍看见三皇子瞳孔彻底化作琥珀色,八皇子的蛊毒师正将终极毒晶对准他心口。
这场景突然勾连起现代法医实验室的记忆 ——
那些试图操控生命的培养皿,最终都毁于人性的贪婪。
"住手!"
她将圣女令拍在御案上,双生花印记与龙椅雕花严丝合缝,
"你们要的双生归位,我给。但须先放了所有药人。"
八皇子的笑声骤停:
"你当朕是三岁孩童?"
"信否由你。"
黄尔珍指向殿外逐渐散去的铁尸,
"但你的蛊虫,己认我为主。"
殿外突然传来蛊毒师的惊叫:
"蛊王黏液!她身上有蛊王的气息 ——"
黑暗中,黄尔珍抚着胸口印记,感受着蛊王与自己同步的心跳。
她知道这血色诏书背后,是帝王二十年织就的毒网,而手中的银针,终将如解剖刀般划开网眼。
"三皇子可还记得,"
她转向浑身颤抖的青年,声线放柔,
"你母妃临终前塞在襁褓里的玉佩?药王谷的护心玉上刻着 ' 活人命 ' 三字。"
三皇子猛地抬头,泪光划破青紫色的面皮:
"你... 如何知晓?"
"因我在皇陵地宫的药人婴儿身上见过同款玉佩。"
黄尔珍取出从鼎壹号身上摘下的碎玉,
"他们本可悬壶济世,却被炼成毒晶。你愿见此悲剧延续吗?"
八皇子趁机刺来的剑锋被韦照临的毒王蜂挡住。
蜂群在他掌心聚成屏障:
"阿珍,带三皇子走!密道在龙椅后 ——"
话音未落殿顶巨石崩塌,姚昭宁用银枪撑起盾牌:
"跟紧我!"
密道尽头的壁画映着烛火,正是当年药王谷血洗的惨状。黄尔珍忽然想起父亲手札:"当皇室举起屠刀时,医者的手术刀要对准真相。"
追兵在密道出口合拢时,她将三皇子推向韦照临,反手甩出浸过涅槃散的银针。
针尖刺入鼎壹号毒晶的瞬间,晶体迸出蛛网般的裂纹。
"你竟能摧毁终极毒晶?"
八皇子惊恐后退。
"非摧毁,是净化。"
黄尔珍看着毒晶逐渐透明,
"如洗胃救中毒者,毒晶亦可洗去毒性。"
姚昭宁趁机夺过鼎壹号,指向护城河:
"出口有接应 ——"
"等等。" 三皇子按住她肩膀,眼中琥珀色尽褪,
"朕想同去。想看看,药王谷的医道能否让药人重生。"
黄尔珍望着他腕间 "鼎拾贰" 的烙印,想起扬州救下的药人孩童:
"医道不分药人常人,心若尚在,便有生机。"
暴雨冲刷着金銮殿废墟时,她发现圣女令与三皇子的玉佩拼合,竟成完整的双生花。
或许 "双生归位" 的真谛从来不是献祭,而是救赎。
"走。" 韦照临敲响机关,"护城河水能洗去毒晶印记。"
姚昭宁的银枪指向远方:
"看!扬州城灯火在闪,是接应的暗号。"
雨幕中三人身影渐隐。
黄尔珍知道,血色诏书掀起的不是终局 ——
当三皇子褪去龙袍,当八皇子阴谋败露,真正的医道审判才刚启幕。
护城河边,三皇子望着水中倒影:"黄姑娘,朕... 还能做回常人吗?"
"能。" 她将涅槃散滴入他掌心,"毒晶可成护心屏障,而非枷锁。"
话音未落,皇陵方向腾起七彩眩光 ——
那是终极毒晶的波动。韦照临脸色微变:
"帝王仍在启动双生仪式,他的毒晶连着三千药人储君。"
黄尔珍握紧圣女令,现代法医的誓言在耳畔回响。
她望向皇陵方向,眼中燃起冷焰:
"那就让他知道,圣女血不是开启毒网的钥匙,是斩断毒网的刀。"
涟漪漫过护城河,映着金銮殿的残垣。
黄尔珍掌心的金纹随心跳发烫 ——
那是毒晶与圣女血的共鸣,是医道与毒术的博弈。
正如父亲所言:毒心剖白处,便是涅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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