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师军医帐的帆布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黄尔珍的银针刚刺入伤员曲池穴,床板便发出 “吱呀” 的呻吟。
苦参的苦香混着血竭的腥甜,与铁锈味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气息,烛火在绷带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恍若父亲手札中 “汞中毒血络图” 的活态演绎。
“医官大人,卑职这手抖得握不住刀柄......”
伤兵的指甲抠进床沿,甲缝里泛着异常的青紫色,瞳孔中映着摇曳的烛火,
“每至子夜,骨节间如有虫蚁啃噬,军医所发的朱砂散......”
姚昭宁的柳叶刀 “当啷” 磕在药柜上,铜铃惊飞帐中蚊蝇,刀刃挑起伤员后颈的衣领,黏腻的冷汗中竟透出淡淡硫磺味:
“军中何时用朱砂散镇痛?”
她腕间红绳随动作轻晃,那是用弟弟平安结改制的刀穗,绳结间还缠着半片干枯的青蒿叶,
“师姐,这汗味......”
黄尔珍指尖轻触伤兵后颈,触感异常灼热,观其面色青黑,指甲边缘泛着灰紫,心中己然明了。
她取出银针,以寸关尺取脉,触感浮滑如珠走盘,正是毒入厥阴经的征兆:
“非战伤,是慢性汞中毒。”
她忽然想起太医院密室中未及焚毁的密档,
“速将各营镇痛散取来。”
纸包在银针下绽开,针尖瞬间泛黑。
黄尔珍抬眼望向帐内其他伤员,见他们指甲边缘皆透青灰,心中大寒:
“昭宁,即刻封禁军医署药材库。”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马蹄声。
三盏绿灯映出盔甲轮廓,为首千总捧着明黄色卷轴,袖口绣着的五毒教朱砂葫芦里嵌着半块青玉莲花 ——
那是皇后暗卫的标记。
“奉皇后懿旨,缉拿妖女黄尔珍!”
千总刀刃出鞘半寸,却在看见姚昭宁时顿住,
“姚将军,您......”
姚昭宁刀柄重重敲在圣旨上,甲胄相撞声中透着杀意:
“没见本将在治伤?”
她转头望向黄尔珍,眼神微凝,
“师姐,这汞中毒的方子,需得劳烦你亲书加急公文。”
黄尔珍银针在火上炙烤,余光瞥见千总腰间密信的火漆印 ——
皇后独有的青蛇纹:
“先以甘草绿豆汤为将士驱毒,我自会撰写《驱汞十法》。”
忽而按住千总手腕,
“大人掌心朱砂痣...... 可是军医署所赠药膏所致?”
千总面色骤变,猛地抽手:
“休得妖言惑众!”
韦照临折扇 “唰” 地展开,扇面钟馗像在烛光中扭曲:
“贵部伤员尿色如墨,与太医院去年‘病逝’的医正症状无二。千总大人,这‘缉拿令’中,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帐内气氛骤冷。
姚昭宁刀刃架上千总脖颈,声音如冰:
“江心岛之战,本将见过相同火漆印,与炸沉我补给船的敌舰如出一辙!”
千总额角渗出冷汗,扑通跪地:
“将军明鉴!军医署言此镇痛散乃...... 乃上方所赐,更言黄医官...... 黄医官乃毒田妖女......”
黄尔珍望向伤员后颈汗渍,那痕迹竟在帆布上洇出 “北” 字 ——
与北疆血祭台星象图如出一辙。
她想起苗疆救下的孩童,他们后颈的莲花印记此刻是否也在承受同等煎熬?
“将镇痛散方予我。”
她声线冷如冰刃,
“昭宁,烦请回禀皇后:水师将士的刀若握不稳,长江防线恐难御西域鬼面花毒雾。”
姚昭宁忽然轻笑,刀尖挑起千总下巴:
“有劳大人亲赴太医院,呈递《驱汞十法》—— 便说本将麾下儿郎,不惯饮带毒的‘圣药’。”
马蹄声渐远,黄尔珍望着碗中翻滚的甘草绿豆汤,忽闻伤员呻吟渐轻。
银镯贴着腕骨发烫,父亲手札中的 “医官九诫” 浮现脑海:
“医者不可附势,不可弃伤如敝履。”
“师姐,密信!”
姚昭宁从千总靴底搜出半张羊皮纸,隐墨在烛火下显形:
“北疆药人营启用‘冰蚕蛊’,目标九皇子血脉 ——”
话未说完,帐外传来骚动。
数名士兵举着火把冲来,瞳孔泛红如兽,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
“妖女害我等!还我弟兄性命!”
“是失心散发作!”
黄尔珍银针甩向率先扑来的士兵膻中穴,
“他们被下了蛊,后颈有......”
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士兵后颈衣领下,露出半截莲花印记,与韦照临、江心岛敌首的标记别无二致。
印记边缘泛着极淡金粉,与毒田土反应如出一辙。
“照临,带伤兵退至上风处!”
她扯出腰间毒田土,
“昭宁,以刀背击碎窗棂,撒雄黄粉!”
姚昭宁刀刃劈向木窗,忽见远处官道腾起三盏红灯 ——
皇室 “血祭信号”。
她骤然明白,皇后此举意在借士兵之手,除去知情者。
“好个借刀杀人!”
她甩出雄黄粉,火光照出中毒士兵皮肤下金粉流动,
“他们的血...... 能激活毒田土!”
黄尔珍银针在伤员眉心点穴,发现其掌心皆有极小鬼面花刺青。
暗河杀手、地宫实验体的影像在脑海中重叠,她忽然握住韦照临手腕:
“千总所言非虚,皇室欲将水师将士...... 炼成药人!”
韦照临折扇抵住千总咽喉,声音如冰:
“以士兵试药,拿朱砂散作引,你背后之人...... 可是想让长江水师尽成听令的活死人?”
千总惨笑:
“九皇子殿下可知,皇后为何留毒田?为何豢养带印孩童?您后颈的莲花印与这些士卒...... 本就是同根所生啊!”
帐内死寂,唯闻烛芯爆响。
黄尔珍望向伤员逐渐平静的面容,想起毒田焦土上萌发的紫茎青蒿 ——
叶片边缘的金粉,竟与士兵后颈印记别无二致。
“备药箱,去甲板。”
她忽然提起药箱,
“无论后颈是否有印,他们都是需要救治的人。”
姚昭宁望着她的背影,见其裙摆不知何时沾了片金粉,在月光下拼成 “生” 字。
江心岛之战的画面浮现眼前,那时黄尔珍说:
“医道不分贵贱,更不论血脉。”
是夜,水师军医帐烛火通明。
黄尔珍坐在伤员中间,银针起落间默念父亲教诲:
“医道如江,虽有险滩,终将归海。”
韦照临立于帐口,毒王蜂群在肩头振翅,翅膀上的金粉与伤员掌心渐显的青蒿图案共鸣。
姚昭宁则握着染血的绷带,刀柄红绳在风中轻晃,仿佛在诉说着弟弟的往事。
皇宫深处,皇后捏碎冰蚕玉雕,密报上 “水师抗命,黄尔珍诊脉” 的字迹被她的指甲抠出破洞:
“倒是会收买人心。”
转而对青铜面具人冷笑,
“启动‘冰蚕蛊’终局 —— 让长江水师,成为九皇子血脉的活靶。”
长江浪花拍打着船舷,黄尔珍摸着银镯上的圣女标记,忽闻远处传来毒王蜂的蜂鸣。
她知道,这场军医之誓的践行,不过是皇室阴谋的冰山一角。
但当伤员掌心渐显的青蒿图案与她银镯共鸣时,她忽然不再畏惧 ——
医者仁心,终能在毒雾与权谋的夹缝中,绽放不被侵蚀的生机。
姚昭宁走到她身侧,望着江面粼粼波光:
“师姐,你说北疆的孩子们......”
“他们会等来日出的。”
黄尔珍轻声道,
“就像这长江水,终会冲破一切阻碍。”
帐外,东方既白,一抹朝阳刺破云层,将江面染成金色。
黄尔珍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手中银针泛着冷光,心中己然明了 ——
医道的火种,早己在这些被视作 “药引” 的士卒心中埋下,只待春风吹拂,便会破土而出,蔓延成遮天蔽日的青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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