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密室的烛火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黄尔珍握着银簪的手悬在半空，石粉混着松烟墨的气味钻进鼻腔，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的福尔马林气息。
墓碑上“黄承业之墓”刚刻完，新凿的石屑落在袖口，硌得人生疼。
她盯着碑身内侧未干的血字——
“控尸毒解方：曼陀罗三钱，雪水淬银针，刺心俞穴七次”，
墨迹里泛着引毒藤的淡金荧光。
“阿珍，追兵己过护城河。”
姚昭宁的声音从密道口传来，铠甲擦着石壁发出刺耳的响，
“将军府的暗桩说，新登基的三皇子下了‘诛毒令’。”
她掀开暗门，月光漏进来，甲胄上的血痕在阴影里格外醒目。
“让他诛。”
韦照临倚在墙角，指尖的毒王蜂振翅声比平日弱了三分，青衫下摆还沾着皇陵的毒火余烬，
“相爷的解方刻在墓碑里，全天下的仵作只要开棺验尸，就能看见碑内侧的字。”
他忽然盯着黄尔珍手中的银针，唇角勾起半分笑，
“可你确定要放弃控制皇帝的机会？用毒粉迷晕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
黄尔珍的银针在碑面上划出火星，想起地宫那些被活剖的孕妇，指甲缝里的朱砂粉仿佛还在刺痛掌心，
“你忘了琉璃罐里的婴儿？忘了药市假人参案里的流民？”
她转身时，烛火在眼底跳动，映得韦照临锁骨下的“药叁”烙印忽明忽暗，
“若用毒控制皇帝，和他用母液炼药人有什么分别？”
姚昭宁突然蹲下身，指尖抚过墓碑底部的五毒纹，金属手套擦过石面发出细响：
“可太医院还在追查《毒经》下落，药王谷残部也没剿灭，我们需要——”
“需要的是医者的底线。”
黄尔珍打断她，将染血的《毒经》放在碑前，羊皮纸的粗糙触感像极了现代实验室的病理报告，
“我爹在密室手札里写着：‘毒可攻毒，亦可蚀心。’”
她忽然想起在皇陵看见的药人婴儿，心口嵌着的毒晶像极了培养皿里的病毒，
“现代法医讲究‘让死人说话’，可在这儿，我得让活人活得像人。”
密道口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韦照临的毒王蜂猛地炸窝：
“是御林军的‘踏雪靴’，他们带了能嗅毒的獒犬。”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淡去的烙印，指尖划过石壁上的引毒藤暗纹，
“姚昭宁，你带阿珍先走，我用毒王蜂引开——”
“引开什么引开？”
姚昭宁突然拔剑砍断密道木梁，碎石落下的瞬间拽住两人，甲胄上的铜铃响成一片，
“将军府的地道通着城西码头，我早让人备了船。”
她指向墓碑上未干的血字，
“但你真打算把解方留给天下人？就不怕被别有用心的人——”
“怕，但更怕没人知道。”
黄尔珍摸出从皇陵带出的金丝楠木，木盒内侧的“洗冤”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当年我爹藏起《毒经》，是想等时机；现在我刻在墓碑上，是因为时机到了——当每个仵作、每个医者都懂控尸毒解法，活人就不会再被炼成行尸走肉。”
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火烧相府”的呼喊。
黄尔珍听见火焰噼啪声中夹杂着百姓的惊叫，突然想起在城墙上泼洒鸡冠血时，那些信任的目光：
“把火引到东跨院，那儿埋着父亲当年试毒的药草。”
她将银针插入墓碑西角，石粉簌簌落下，
“火灭后，墓碑会塌进密室，解方会被尘土掩埋，但总会有人扒开泥土——就像我们扒开皇帝的毒雾。”
韦照临突然轻笑，笑声混着毒王蜂的振翅声：
“你这招‘毁身存志’，倒像是从现代法医那儿学的‘证据永存’。”
他忽然掏出半块染血的物件，正是前面章节提到的现代法医执照，边角的“黄尔珍”三字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还记得在皇宫废墟捡到的这个？或许你的穿越，就是为了让古今医道在这一刻——”
“别说了！”
姚昭宁突然拽住两人往地道跑，铠甲撞击石壁的声响盖过了远处的兵器碰撞，
“追兵撞开角门了！阿珍，你的‘涅槃散’还能麻倒獒犬吗？”
“麻倒不如毒死。”
黄尔珍摸出琉璃瓶，里面装着用引毒藤汁和曼陀罗配的毒药，刺鼻气息混着硝烟味，
“但只够撑半刻钟。韦照临，你带姚昭宁先走，我——”
“少来！”
韦照临突然将法医执照塞进她掌心，指尖划过她掌纹，
“当年在乱葬岗你救我，在破庙你护我，现在该换我当诱饵了。”
他指向地道深处的微光，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
“码头停着艘挂药王谷旗的船，掌舵的老叟是当年漏网的药童——”
话未说完，密道口传来铁器撞击声。
黄尔珍看见火光中映出御林军的甲胄，突然将毒药泼向地道顶梁，木梁燃烧的碎屑落下，正好盖住墓碑内侧的解方：
“走！解方己刻，相府己焚，剩下的，是活人该走的路。”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地道时，相府正房己被火舌吞没。
黄尔珍望着燃烧的飞檐，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想起实验室猝死的那个夏夜，想起这一路解剖的尸体、配制的毒药、救下的活人——
原来，她的涅槃从不是重生为古代毒女，而是让现代法医的公正，在这古代权谋里，烧出一片干净的天。
“看！”
姚昭宁突然指向江面，一艘挂着“医”字旗的船正在点火为号，火光映得江水泛红，
“是将军府的暗船，船上有北境带来的伤兵——”
“伤兵？不，是未来的医道火种。”
韦照临的毒王蜂突然振翅，朝着火光相反的方向飞去，
“他们会带着相爷的解方、带着圣女血的秘密，在江南、在北疆、在每寸有活人呼吸的土地上，种出不会被毒雾淹没的药田。”
黄尔珍摸着掌心的法医执照，边角的油墨在火光中渐渐模糊，却有一行小字显形：
“证据永存，毒雾必散。”
她知道，这张来自现代的纸片，终将和父亲的墓碑、和《毒经》的残页一起，成为医道革新的印记——
不是用毒控制，而是用真相治愈。
“走。”
她牵起两人的手，走向火光未及的黑暗，江风卷着硝烟味扑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敲在子时三刻——
正是她穿越到古代的时刻。姚昭宁的银枪在腰间轻响，韦照临的毒王蜂振翅声渐远，而她掌心的血痕，正与墓碑里的解方遥相呼应。
“下一卷该叫《瘟疫赌局》了吧？”
姚昭宁忽然开口，甲胄下的内衬渗出血迹，却笑得畅快，
“听说江南正在闹恙虫病，而我们——”
“而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比瘟疫更可怕的是人心的毒，比毒更有效的是医者的勇。”
韦照临接过话头，指尖划过她手腕的朱砂痣，
“先去码头，再下江南，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太医院的匾额上，刻下‘洗冤’二字。”
江船破浪而行，黄尔珍望着渐渐缩小的相府火光，掌心的法医执照突然泛起微光，与腰间圣女令的荧光遥相呼应。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在这毒与医的江湖里，三个背负着生死与真相的人，终将划开毒雾，让每个活人都能看见，
医者的底线，从来不是以毒攻毒，而是让毒永远停在药瓶里，让医永远开在人心里。
“韦照临，你的毒王蜂怎么一首在绕圈？”
姚昭宁突然皱眉，
“莫不是被獒犬追傻了？”
“傻的是你。”
韦照临挑眉，毒王蜂突然俯冲，在江面点起涟漪，
“它们在探路，码头附近有水雷——是太医院的‘腐骨水雷’，沾着就烂皮。”
他忽然看向黄尔珍，
“阿珍，你的涅槃散能解这毒吗？”
黄尔珍摸出琉璃瓶，借着月光查看：
“得用曼陀罗根汁中和。”
她突然想起在皇陵地宫看见的解方，
“不过得用血激活，就像当年解腐草萤的毒。”
姚昭宁突然指着前方惊呼：
“看！船头有人影！”
江面飘来几盏孔明灯，灯面上画着三朵并蒂花，中间那朵缺了一瓣——
正是药王谷残部的标记。
黄尔珍感觉心口的圣女令发烫，想起在地宫看见的孕妇尸体，脚踝上相同的印记：
“是冲咱们来的。”
韦照临突然甩出毒王蜂，蜂群在灯群中炸开：
“他们用灯油掺了蛊毒，想引咱们撞水雷。”
他突然握住黄尔珍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金纹，
“用你的血，让孔明灯飘向敌营。”
黄尔珍咬牙割破指尖，血珠滴在江面，竟形成一道血色航标。
孔明灯应声转向，朝着太医院的暗船飘去，“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照亮了江面的毒雾。
“好样的！”
姚昭宁拍着大腿大笑，银枪在船头划出冷光，
“让那些老匹夫尝尝自己的毒！”
江风突然转急，黄尔珍望着逐渐清晰的码头，看见船舷上刻着的双生花图案，和父亲密室的暗格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韦照临刚才掏出的法医执照，边角的编号和她现代工牌完全一致，难道这不是巧合，而是父亲早就算准的时空锚点？
“阿珍，你的手！”
姚昭宁突然抓住她手腕，只见掌心的金纹正在渗出荧光，和江心的爆炸火光同步明灭，
“这是涅槃散的副作用吗？”
“大概是吧。”
黄尔珍望着自己的手，想起《毒经》新显的字迹“毒火焚天之日，医道重生之时”，
“但至少，它能帮咱们看清敌人的陷阱。”
船靠码头时，老叟突然递来半块玉佩，和她的圣女令严丝合缝：
“姑娘，这是主母当年留下的，说有朝一日会遇见带法医执照的人。”
黄尔珍愣住，法医执照的碎片还在掌心发烫，而老叟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疑团。
原来，母亲早就在时空的两端布下局，让现代的法医，能与古代的圣女血脉共鸣，成为医道革新的桥梁。
“走了！”
姚昭宁拽着她下船，
“江南的恙虫病等着咱们呢，别发呆了。”
三人踏上码头，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在丑时三刻。
黄尔珍回头望向燃烧的相府，墓碑的方向传来“咔嚓”声——
是墓碑塌进密室的声响。
她知道，解方己藏好，真相己种下，剩下的，是活人在毒雾中踏出的路。
“下一站，江南。”
韦照临望着漫天星斗，毒王蜂在他肩头重新振翅，
“去会会那些用恙虫炼蛊的毒师，让他们知道，圣女血不仅能解百毒，还能让毒蛊反噬。”
姚昭宁突然指着他后背大笑：
“韦照临，你后背的双生花烙印怎么发光了？难不成要变蝴蝶飞走？”
“飞？”
韦照临挑眉，
“我倒是想，不过得先教会你用毒王蜂找解药——你这粗手粗脚的，别回头把曼陀罗当萝卜拔了。”
江船在夜色中启航，黄尔珍摸着手中的双生花玉佩，突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响起：
“毒雾终会散，医道永不灭。”
她知道，这是母亲的声音，也是所有药王谷冤魂的期许。
而她，将带着现代法医的公正，古代圣女的使命，在这毒与医的世界里，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码头的灯火渐远，黄尔珍望着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现它们竟拼成了“洗冤”二字。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她在古代的毒雾中，用银针与解剖刀，刻下属于医者的誓言：
活人必生，毒谋必破，医道，永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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