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绝处逢生

暴雨裹挟着铁砂般的雨粒，将郢陈战场浇铸成一座沸腾的血炉。李信的玄色披风在雨幕中猎猎翻飞，宛如死神张开的羽翼。他胯下的乌骓马踏着齐膝深的血水疾驰，每一步都在泥地里砸出殷红的深坑。远处鹿门山的火光穿透雨帘，如同楚地怨灵的瞳孔，让他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蒙毅的求救烽火，己在雨夜里明灭了三个时辰。

与此同时，鹿门山的秦军壁垒正承受着炼狱般的冲击。楚军的牛皮盾阵如潮水般涌来，撞得拒马发出濒死的哀鸣。蒙毅抹了把脸上混着雨水的血渍，望着箭楼里最后半捆羽箭，喉间泛起铁锈味。"把弩机拆了！"他突然扯开染血的战袍，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用弩弦绑长矛，近身肉搏！"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流矢擦着他耳畔钉入木柱，箭尾的楚地巫纹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幽蓝。

钟离城下，蒙恬的长戈己卷成废铁。他踹开一具压在身上的楚军尸体，指节在浸透雨水的铠甲上刮出刺耳声响。当第十名亲兵在他面前被斩落头颅时，他忽然瞥见楚军左翼的盾牌阵列出现细微晃动——那是刚加入战场的新兵，盾牌上还沾着淮河的淤泥。"吹角！"他突然夺过旗手的青铜号角，撕裂般的号声穿透雨幕，"锐士营，随我凿穿左翼！"

郢陈街巷内，昌平君的黑色战甲在火把下泛着冷光。他用剑尖挑起一名秦军士卒的下巴，看着对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发出阴冷的笑声："告诉李信，楚国的土地，会吸干每一滴秦血。"话音未落，斥候跌跌撞撞奔来，在他耳边低语的瞬间，昌平君手中的玉珏"啪"地碎裂——李信的援军己突破南门。他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玄色战旗，将碎玉狠狠踩进青石板："启动火油机关，让郢陈化为秦军的焚身炉！"

李信冲进郢陈的刹那，整条朱雀大街突然燃起冲天烈焰。滚烫的火油从屋檐倾泻而下，将街道化作燃烧的河流。他挥剑劈开扑面而来的火舌，瞥见街角蜷缩着几个怀抱婴孩的楚妇，那些女人眼中的恐惧让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当他看到远处昌平君的黑色身影时，杀意瞬间吞噬了所有迟疑："昌平君！你背叛大秦的代价，是死无全尸！"

两军混战中，蒙毅终于等到了援军的号角。他抓起半截断戟，率先跃出战壕。雨水冲刷着秦军士卒们苍白的脸，却冲不淡他们眼中燃烧的战意。当蒙毅的断戟刺穿楚军将领咽喉的瞬间，他恍惚听见母亲在咸阳的长街上唤他乳名，泪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秦军方阵的玄色战旗上。

钟离城下，蒙恬的铁鹰锐士如黑色闪电撕裂楚军防线。他望着项燕的战车在火海中缓缓后退，车辕上悬挂的青铜编钟在火光中摇晃，竟奏出楚地送葬的《蒿里》曲调。蒙恬握紧染血的剑柄，突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青铜纹饰划出深痕，鲜血正顺着纹路勾勒出一只展翅的玄鸟——那是大秦的图腾。

雨停时分，郢陈城头的硝烟如浓稠的墨汁。李信踩着满地焦土，终于与昌平君对峙在残破的城墙之上。两人的兵器碰撞出的火星，照亮了昌平君嘴角的嘲讽："李信，你以为守住郢陈就能赢？"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暗处杀出，其手中长剑舞出的剑花，竟与昌平君的剑法如出一辙。李信瞳孔骤缩——那是昌平君的胞弟，传闻中早己战死的楚国剑客。

当昌平君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雾中时，李信望着远处堆积如山的尸体，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地上散落的楚军木牌上，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在晨露中泛着微光，而更远处，寿春方向的天空正翻涌着新的乌云，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