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机四伏

阴云如同被血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郢陈上空，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硝烟交织的腥甜。李信的指节捏得发白，铠甲缝隙渗出的冷汗混着先前未干的血迹，在城砖上晕开暗红的斑痕。远处那三道黑色狼烟仍在寒风中扭曲升腾，像三根刺入天穹的毒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将军！斥候急报！"马蹄声由远及近，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滚下马来，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郢陈城内昌平君...反了！他与城外楚军里应外合，蒙毅将军的三万精锐被围在鹿门山，粮草断绝，箭矢将尽！"

李信的瞳孔猛地收缩，佩剑"呛啷"出鞘半寸又被他死死按回剑鞘。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半月前昌平君在咸阳宫宴上执盏敬酒的模样，此刻竟与城头楚军将领的狞笑重叠。他突然想起密报中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喉咙泛起铁锈味，一脚踹翻身旁的瞭望架："传令下去！第一军留五千人镇守阴陵，其余随本将星夜驰援郢陈！违令者，斩！"

与此同时，钟离城下的厮杀声浪掀翻夜幕。蒙恬的长戈己经卷刃，却仍在血雾中划出凌厉弧线。楚军新到的两万生力军举着绘有九头鸟的黑旗，如黑色潮水般漫过秦军盾阵。他望着不远处被砍倒的亲卫，那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脖颈处红绳系着的木牌还刻着"戍边三年"的字样。

"将军！左翼防线崩溃了！"校尉的呼喊被流矢截断，蒙恬转头望去，只见楚军的投石器正在组装，巨大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扯下披风裹住伤口，忽然想起出征前李信说的"项燕不过是困兽之斗"，心中泛起苦笑。原来真正的困兽，是他们这些钻进圈套的人。

而在郢陈鹿门山，蒙毅将最后一支箭矢搭在弦上。秦军残部退守的土垒己被鲜血浸透，楚军的火把在夜色中连成蜿蜒的火蛇，如同死神的锁链。他抚摸着腰间秦始皇亲赐的玉珏，耳边响起昌平君临走前意味深长的那句"秦国的月亮，终究照不亮楚地的山河"。

"报——！楚军开始焚烧山下草木！"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蒙毅抬眼望去，只见火舌顺着风势舔舐着枯黄的蒿草，浓烟中传来楚军的齐声高唱："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这是楚国的战歌，此刻却成了催命的丧钟。

夜色愈发深沉，阴陵城外的秦军铁骑踏着满地碎冰启程。李信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冻土上刨出火星。他望着郢陈方向翻滚的乌云，恍惚间仿佛看见蒙毅被楚军长枪刺穿胸膛的画面。而在钟离，蒙恬正用染血的手指在盾牌上刻下最后一道军令；鹿门山的火光中，蒙毅将玉珏狠狠摔碎，残片扎进掌心，宛如破碎的大秦霸业。

暴雨将至，这场由阴谋与鲜血编织的棋局，正朝着无人能预料的方向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