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的夜幕如浸透墨汁的绒毯,压得人喘不过气。李信身披玄甲立于山巅,寒铁护腕上的螭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匈奴营帐中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似是荒原上窥视的狼眼。山风掠过他耳畔,带着雪粒与硝烟的腥甜,将他的思绪搅得愈发凌乱。
忽有一道黑影贴着崖壁疾行,在离他三丈处骤然停住。来者正是他最得力的暗卫青鸦,玄色劲装浸透了露水,腰间短刃还在往下滴着冰水:"将军,自从公主开始参与军机,王离副将己在偏将中连开三场酒局。昨夜戌时,他的亲兵在马厩密会冯府家仆,走时怀里揣着蜡丸。"
李信的手指无意识着剑柄螭纹,青铜吞口在月光下仿佛咧开冷笑。他想起三日前阅兵时,王离望着华阳公主监军令牌时,瞳孔里跳动的怨毒——那眼神与冯去疾书房里暗格里的画像如出一辙。
"继续盯着。"李信将披风下摆掖进腰带,玄铁甲片碰撞出细碎声响,"明日卯时,把军中与旧贵族联姻的将领名单整理清楚。"话音未落,山脚下忽然传来马嘶,惊起成片寒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残月。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中军大帐内,华阳公主正俯身凝视着檀木沙盘。她褪去了日间的银狐裘帽,青丝随意挽成堕马髻,一支东珠簪斜斜插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案上的羊皮地图铺满箭矢标记,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牛皮帐幕上,竟生出几分凌厉杀伐之气。
"公主,密使己过雁门关。"侍女莲心跪坐在地,双手呈上沾着雪渍的信笺,"咸阳那边...冯府近日频繁出入的除了宗室,还有墨家工匠。"
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华阳公主眼底的冷光更盛。她伸手接过信笺,指尖在"九原军械库"的字样上停留许久。那些记载着强弩改良图纸的竹简,此刻应当正躺在冯去疾书房的暗格里——那是她特意让赵高的人透露出去的饵。
"把这个送去给陛下。"她将新写的密函塞进莲心掌心,信封口的丹砂印尚未凝固,"告诉赵大人,就说北疆的狼,该清一清牙了。"
三日后的清晨,李信握着嬴政的密函伫立帐前。羊皮纸上的朱砂字迹还带着咸阳宫的墨香,末尾"若有违抗,军法处置"八个字被帝王的朱笔重重勾描,仿佛要将竹简灼穿。他身后传来熟悉的环佩声响,华阳公主身着软甲,腰间悬着的尚方宝剑穗子随风轻摆。
"将军在看什么?"她的声音裹着北疆特有的冷冽,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李信将密函收入袖中,注意到她今日换了新的护甲,暗纹竟与蒙毅送来的密信里,昌平君旧部的徽记如出一辙。
咸阳城中,冯去疾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案上摊开的舆图上,北疆防线被朱砂狠狠画了个叉。他抓起刻着"李"字的棋子,狠狠砸向代表九原的方位:"一个妇人也敢染指军务!"棋盘震动,"王"字棋子应声而倒。
谋士张平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竹简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李信麾下寒门将领的升迁记录:"大人,李信军中半数偏将出自寒门。要让陛下起疑,需得..."他压低声音,在冯去疾耳边耳语良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上,恍若缠绕的毒蛇。
北疆战场上,李信与华阳公主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术推演。沙盘上的陶俑代表着双方兵力,华阳公主用玉簪挑起一撮红砂,在白登山北麓划出弧线:"此处峡谷形似狼喉,若在此设伏..."
"不可!"李信猛然按住沙盘,震得陶俑东倒西歪,"两侧悬崖太易设伏,前日斥候回报,那里新添了马蹄印。"他的目光扫过华阳公主泛着冷意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截获的密报——冯去疾的死士己混入九原流民中。
"将军这是信不过臣妾?"华阳公主指尖抚过尚方宝剑的螭纹,剑鞘上的鎏金兽首在烛光下龇牙咧嘴,"三日前是谁说,兵行险着方能破局?"她突然倾身向前,李信嗅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那是咸阳宫后殿独有的熏香。
当夜三更,华阳公主亲率两万精兵出发。她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铁面,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队伍行至狼喉谷时,她抬手止住行军,望着两侧峭壁上的枯黄蒿草若有所思。这些看似普通的植被,底下却埋着她让墨家弟子连夜赶制的火蒺藜。
"传令下去,所有人含枚疾走。"她的声音透过铁面传来,带着几分金属的冷硬,"违令者,斩。"月光为她的身影镀上银边,竟让一众身经百战的将士生出错觉——眼前的女子,比匈奴的弯刀更令人胆寒。
此刻的李信在中军帐内反复推演战局,案上的兵书翻至《虚实篇》,墨迹被他的指腹反复得发毛。当更鼓声响起时,他突然抓起佩剑冲出营帐,却见东南方天际腾起三朵狼烟——那是华阳公主约定的遇袭信号。
"备马!"他的怒吼惊醒了整个营地。玄甲军在夜色中集结,马蹄踏碎满地霜华。李信握着缰绳的手掌沁出汗珠,眼前不断闪过华阳公主分析战局时的模样:她垂眸计算兵力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她挥动玉尺指点江山时的飒爽英姿。
狼喉谷内,华阳公主的军队陷入重围。匈奴的精锐骑兵从两侧山崖俯冲而下,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她扯下铁面,露出染血的脸庞,对着身边副将大喊:"点燃蒺藜!"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擦着她耳畔飞过,将发髻上的东珠簪击落在地。
烈焰腾空而起的瞬间,李信率领的援军终于赶到。他一眼望见混战中那抹倔强的玄色身影,胸中腾起无名怒火。玄铁长枪横扫,匈奴骑兵的鲜血溅在他甲胄上,开出妖冶的花。当他冲到华阳公主身边时,正看见她挥剑挡下致命一击,剑锋崩裂的碎屑划破了她的脸颊。
"公主!"李信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感受到她后背洇湿的鲜血。华阳公主倚在他怀中,忽然笑出声来,温热的血滴在他护心镜上:"将军...火攻奏效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在李信怀中晕了过去。
此时的咸阳宫,嬴政握着那封伪造的密信,拇指无意识着传国玉玺的螭纹。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风暴。赵高候在阶下,望着帝王阴晴不定的神色,悄悄将袖中另一封密函捏得发皱——那是华阳公主关于"军中内奸"的密奏。
北疆的战场上,残阳如血。李信抱着昏迷的华阳公主走向营帐,身后是清理战场的士兵。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第一次发现她眉梢的朱砂痣,竟与咸阳宫壁画上的神女别无二致。而在三百里外的咸阳,一场真正的风暴,正裹挟着权谋与鲜血,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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