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约法三章

暮色如凝血般漫过寿春城垣，李信的玄色披风沾满硝烟与血渍，在残垣断壁间猎猎翻卷。他的战马踏着焦黑的瓦砾缓缓前行，马蹄每一次落下，都碾碎半枚楚国旧币，铜绿斑驳的"郢爰"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街道两侧的断墙后，无数双眼睛透过裂缝窥视着这支征服者的队伍——老妪将幼儿捂在怀里的力道近乎痉挛，年轻汉子握紧的农具在掌心沁出冷汗。

"停！"李信突然勒缰，战马前蹄扬起的碎石惊飞了檐下的寒鸦。他望着二十步外，三名秦军士卒正用长矛挑开一间酒肆的门板，陶制酒坛碎裂的脆响中，混着老掌柜绝望的哭喊。青铜剑出鞘的龙吟撕破死寂，寒光如电般抵在为首士卒咽喉："本将的军令，是用来擦靴底的？"

那士卒望着将军染血的面容和森冷的眼神，双腿剧烈颤抖："将军...弟兄们连日苦战，不过想讨口酒喝..."话未说完，李信的剑尖己划破他脖颈皮肤，血珠顺着锋利的剑刃滚落："楚国百姓的血泪，还不够你们解渴？"他猛地挥剑斩断歪斜的酒旗，褪色的九头鸟图案飘落在血泊中，"传令全军！凡劫掠百姓者，斩！强占民宅者，斩！侮辱妇孺者——"话音顿住，他看向蜷缩在墙角的老掌柜，"诛灭三族！"

蒙恬策马赶来时，正看见李信将自己的披风披在瑟瑟发抖的老人肩上。染血的玄色绸缎上，暗绣的大秦玄鸟与老人补丁摞补丁的粗麻衣形成刺眼对比。"老人家，明日辰时，西门校场发放粟米。"李信从腰间解下鎏金酒壶，壶身还留着前日战斗时的剑痕，"这酒，本该敬项燕，但此刻，我愿敬楚地的黎明。"

当夜，寿春的街巷上演着奇异的景象。巡逻的秦军举着火把刻意绕开民居，当发现有孩童在废墟中啼哭，士卒会解下随身携带的干粮；受伤的楚兵得到秦军军医救治时，对方递来草药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更令人震惊的是，一队秦军竟冒着夜雨，用盾牌为一位临产的楚妇搭建临时产房，他们铠甲上滴落的雨水，与屋内传出的新生婴儿啼哭交织在一起。

三日后，寿春王宫前的青铜鼎中燃起祭祀的圣火。李信摘下头盔，任由潮湿的黑发垂落，当着上万楚人，将刻有"约法三章"的竹简投入火中："律令会成灰，但大秦的承诺，比寿春城的城墙更坚固！"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骚动——那位曾被他救下的老掌柜，领着数十位楚人捧来盛满米酒的陶瓮，浑浊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将军，"老掌柜颤抖着捧起酒碗，"楚人有个规矩，贵客临门，要喝'洗尘酒'..."他的声音哽咽，"您这秦国的将军，比楚国的王族更像百姓的靠山。"李信仰头饮尽烈酒，辛辣的酒液混着硝烟味灼烧喉咙，却不及眼眶的滚烫。他转身将剩下的酒泼洒在地，高声道："传令三军！即日起，秦军与楚人同耕同织，共修城墙！这寿春城的每一块砖，都要刻上秦楚一家的印记！"

暮色渐浓，新立的"秦"字大旗在城头猎猎作响。李信望着远处炊烟渐起的街巷，腰间嬴政亲赐的长剑突然轻鸣。他知道，这场比战争更艰难的征服，此刻才真正开始——用铁血立下规矩，用仁心赢得人心，让楚地的月光，终有一日能与咸阳的星河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