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默契退场

春末的阳光斜斜照进未央宫宣室殿，将刘恒手中的《削相权策》竹简镀上金边。周勃的降表静静躺在案角，朱砂批注的"赦其死罪，夺爵归国"字样己干涸成暗红，恰似这位老将未尽的锋芒。殿外传来李翔与陈平的脚步声，混着青铜门环的叩响，惊飞了檐下新筑巢的燕子。

"臣等恭请圣安。"李翔与陈平同时拜倒，前者紫绶金印在晨光中依旧夺目，后者雪白胡须垂落如霜。刘恒搁下竹简，目光在两人间逡巡："朕欲效仿古制，分丞相之权于尚书台，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陈平率先叩首，苍老的声音带着释然："陛下圣明！老臣近日目眩耳鸣，早己力不从心。若能卸下重担，回阳武故里种菊采桑..."他抬头时，眼角皱纹里盛满笑意，"实乃天大的福气。"

李翔握紧腰间玉佩——那是妻子鲁元公主亲手所制，温润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冷汗。他瞥见案头未收起的密报，其中赫然记录着自家子弟在地方任职的详情。"臣亦恳请陛下恩准！"他刻意让声音带上颤音，"李氏一门蒙陛下厚恩，愿将丞相印绶..."

"慢着。"刘恒抬手打断，指尖划过案上空白竹简，"李卿辅政有功，印绶不必上缴。但从今往后，凡军国大事，需与尚书令李守共议。"他望向李翔骤然绷紧的脊背，"父子同朝，岂不美哉？"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漏壶滴答作响。陈平悄悄瞥向李翔发白的指节，心中暗叹：帝王果然容不得一家独大。李翔却伏地再拜："臣谨遵圣谕！守儿年轻莽撞，还望陛下多多教诲..."

三日后的未央宫前殿，陈平当着满朝文武解下丞相印绶。夕阳将金印照得璀璨夺目，他却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退朝时，李翔在宫道上拦住这位老对手："陈兄当真要归乡？"

陈平抚须而笑，从袖中取出一卷《归田赋》："长安城的风太刺骨，还是老家的米酒暖胃。"他凑近压低声音，"不过李兄要当心，陛下今日能削相权，明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宦官高呼"圣驾到"，两人急忙避让，袍角扫落满地槐花。

当夜，李府书房烛火摇曳。鲁元公主将刚收到的家书摔在案上，信纸沙沙作响："守儿在尚书台如履薄冰，陛下又将三皇子的太傅之位给了次子！"她望着丈夫紧锁的眉头，突然冷笑，"陈平那老狐狸倒跑得快，把烂摊子全留给我们！"

李翔凝视着墙上高祖赐的"功高不赏"匾额，忽然抽出佩剑斩断案头笔架："明日起，让李家子弟陆续请辞外放。记住，"他握住妻子颤抖的手，"我们这把刀，用得太久，该钝一钝了。"

未央宫的更鼓声穿透夜幕，刘恒倚在龙榻上翻阅新呈的奏疏。李翔请辞部分职权的折子被朱砂重重圈起，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暗卫低语："盯着李府，若有异动..."话音被窗外骤起的风声吞没，烛火摇曳间，墙上的帝王画像仿佛也在冷笑。这场权力的博弈从未落幕，不过是换了新的棋子，在未央宫的棋盘上，继续演绎着永恒的权谋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