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挡风玻璃上织成水幕，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响几乎要盖过引擎轰鸣。
顾承渊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副驾驶座上的林小婉正对着手机屏幕划拉地图，发梢还沾着刚才跑向车库时溅的雨珠。
"左转进废弃工业区。"她指尖点着屏幕，"导航显示老地方应该是十年前顾氏淘汰的仓储中心——王律师倒会挑地方，这破仓库连监控都没几个。"
"我让人查过，王建国今天上午调阅了顾氏所有旧地产档案。"顾承渊忽然伸过手，将她歪到肩后的安全带拽正，"他知道我们在查二十年前的财务案，这通短信......"
"是钓我们的饵。"林小婉替他说完，指尖轻轻叩了叩手机屏幕上的短信，"但饵里有没有钩，得咬一口才知道。"她侧头看向他紧抿的下颌线，忽然笑出声，"顾总该不会是怕我被人贩子拐跑？
放心，我连你都能忽悠住，十个王建国也不够看。"
顾承渊偏头瞥她，雨刷扫过的瞬间，车灯恰好照亮她眼尾俏皮的弧度。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接话，只是将车速又放慢了些——积水的路面上，车轮碾过的水洼溅起老高，像两串被扯断的珍珠链。
废弃仓库的铁门半开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林小婉刚踩上水泥台阶，霉味混着铁锈味就扑了满脸。
仓库中央摆着张掉漆的木桌，王建国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后面，脚边还搁着个黑色公文包，活像在拍《教父》续集。
"顾总，林小姐。"王建国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我如约带来了顾家真正的秘密档案。"
"真正的？"林小婉拖了把破椅子坐下，故意把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次您说顾氏慈善基金的账目有问题，结果翻出来是十年前的旧账；上上次说顾老太太藏了翡翠镯子，结果是您儿子的玩具玉坠——王律师，您这'真正'二字，含金量比拼多多砍一刀还低吧？"
顾承渊低咳一声，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椅背。
林小婉斜眼瞧他，见他嘴角绷着，分明在憋笑，便更来劲了："不过既然您大暴雨天把我们骗来，总该有点新花样？"
王建国的脸涨成猪肝色，"哗啦"一声抽出纸袋里的文件："要想知道顾氏二十年前财务案的真相，林小姐必须现在签署这份联姻协议！"
林小婉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
封皮上"顾林联姻协议"几个字烫金得刺眼，她随便翻了两页，突然嗤笑："王律师，您这打印机该换墨盒了——第三页的甲方签名是顾承渊，第五页又变成顾天行，合着您这文件是拿拼图软件拼的？"
顾承渊凑过来看，果然见文件里多处日期重叠、签名混乱，连顾氏公章都是扫描后PS上去的。
他眼神一冷："王律师，你当我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这是为了测试你们的诚意！"王建国额头沁出冷汗，突然拔高声音，"赵雷！"
仓库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赵雷带着西个保镖冲进来，黑色雨衣还滴着水。
林小婉注意到他平时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歪在锁骨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顾总，外面有可疑车辆！"赵雷大声道，目光却躲着林小婉，"我带人来保护您安全。"
"保护？"林小婉突然站起来，椅子"砰"地倒地，"赵队长，您上次说保护我时，把我锁在地下室；上上次说保护顾总时，误把送外卖的当杀手——您这保护，比顾氏股价跌得还不靠谱。"她突然逼近赵雷，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再说了，您这雨衣底下......"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袖扣，"这不是王律师上周在拍卖会上拍的'传世银扣'吗？
赵队长什么时候跟王律师成了好兄弟？"
赵雷的脸瞬间煞白。
王建国猛地站起来，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半盒拆开的烟——正是赵雷平时只抽的"蓝牡丹"。
"说！谁指使你演戏的？"顾承渊声音冷得像冰锥。
赵雷喉结动了动，突然吼道："王律师说只要阻止你们拿到真文件，就给我一百万让我回老家盖房！
我、我媳妇怀孕了......"
"好个'保护安全'！"林小婉抄起桌上的文件甩过去，"赵队长，您这戏路比横店群演还宽，该去考北电表演系！"她转身看向王建国，"现在轮到您说实话了——真文件在哪儿？"
王建国倒退两步，后腰抵在生锈的货架上。
林小婉眼尖地瞥见他裤袋里露出半截牛皮纸，突然抄起脚边的铁棍敲向电箱。"滋啦"一声，火花西溅，仓库陷入黑暗。
"顾承渊！
左边第三个货架！"林小婉在黑暗中抓住顾承渊的手腕，将他往货架方向带。
顾承渊反手扣住她的腰，带着她避开王建国的扑击。
黑暗中传来"咚"的闷响，是王建国撞在货架上的声音。
"找到了！"顾承渊摸到货架顶层的铁盒，拽下来时碰掉几个生锈的零件。
林小婉摸出手机照亮，铁盒里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凭证，最上面一张正是顾天行当年的签名——和照片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笔迹一模一样。
王建国在黑暗中骂骂咧咧，赵雷己经蹲在地上抱头："我错了顾总，我真的错了......"
等仓库的应急灯亮起时，林小婉正把那份假联姻协议撕成碎片，扔进王建国脚边的垃圾桶："王律师，您这套路跟短视频里的'假合同逼婚'剧情似的，下次想坑人，至少把打印机墨盒换了。"
顾承渊将铁盒收进西装内袋，目光扫过林小婉沾着铁锈的指尖，突然握住她的手："走，回别墅。"
回程的雨小了些，车窗上蒙着层白雾。
顾承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在后座补妆的林小婉——她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动作夸张得像在演情景剧。
"或许......"他突然开口，"我一首低估了你的能力。"
林小婉涂到一半的口红歪了，她对着镜子瞪圆眼睛，扭头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顾总这是要给我涨工资？
还是说......"她故意拖长音调，"要给我发个'最佳危机处理奖'？"
顾承渊没接话，嘴角却悄悄翘了半分。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突然窜出一辆黑色轿车，雨幕中像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刹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林小婉只来得及喊了声"小心"，便扑过去拽住顾承渊的肩膀，将他往副驾驶方向推。
"砰——"
金属撞击声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
林小婉眼前发黑，隐约听见顾承渊喊她名字，还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小婉，跟我回家，否则......"
意识消散前，她最后看见的是雨刮器还在摆动，刮开的水痕里，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但驾驶座上的男人，眉眼和她去世的母亲有七分相似。
是舅舅。
黑暗中，她模模糊糊想起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暴雨天。
舅舅抱着她跑过积水的巷子，边跑边说："小婉别怕，舅舅带我们回家。"
可后来，他拿走了爸爸妈妈的所有证件，卖掉了他们的房子，再没出现过。
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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