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丝裹着寒意往窗缝里钻，林小婉裹着薄毯趴在窗台，鼻尖被冻得发红。
门廊下那摊水痕还没干透，像块深灰色的胎记贴在青石板上，形状确实像个人——缩着肩，抱着手臂，活脱脱是昨晚赵雷在雨里守夜的模样。
"林小姐早啊！"刘阿姨端着青花瓷碗从厨房探出头，碗里的酒酿圆子飘着桂花蜜的甜香，"趁热喝，我特意多放了两个蛋。"
林小婉吸了吸鼻子，转身时故意踢到脚边的拖鞋。
那是双男式牛皮拖鞋，鞋头还沾着顾承渊昨晚踩的泥点——昨晚他送她回房时，说"别再赤脚踩地板"，语气硬得像在命令，却还是蹲下来帮她把拖鞋摆到床前。
"刘阿姨，赵队长的雨衣还在挂钩上呢。"她端着碗坐到餐桌旁，用调羹搅着圆子，"昨晚雨那么大，他该不会在外面淋了一夜吧？"
刘阿姨往她碗里又添了勺糖，围裙上沾着面粉："您可别提这事儿！
昨儿后半夜我起夜，瞅见他蹲在冬青丛里，雨衣帽子压得低低的，活像个守墓的。
我问他是不是中邪了，他倒好，跟块石头似的不搭腔。"
林小婉的调羹"当啷"一声磕在碗沿。
她想起昨晚顾承渊握住她手时，窗外那道模糊的人影——原来赵雷根本不是偶然经过，是特意守着监视。
"您说这赵队长，平时对顾总忠心得很，最近咋跟吃了枪药似的？"刘阿姨压低声音，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鸣盖不住她的嘀咕，"前儿我听见他在电话里说'密切监视'，还提了您名字......"
"密切监视"西个字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林小婉垂眸搅着圆子，甜汤在碗里不停转动："刘阿姨，您跟顾家是亲戚吧？"
"嗐，顾老总的堂叔是我表舅的连襟，八竿子打不着的。"刘阿姨擦了擦手，"不过我在顾家做了二十年饭，啥没见过？
就说顾老董事长顾天行吧，当年为了争家主之位，把亲弟弟逼得出了国——那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现在提起来顾家上下都跟哑巴似的！"
林小婉的手指在桌布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想起顾承渊昨晚说"对权力游戏厌恶"时，指节捏得泛白的模样——原来这厌恶不是平白无故。
"林小姐？"
"啊？"林小婉抬头，正撞进顾承渊深潭般的黑眸里。
他站在餐厅门口，西装裤脚沾着雨珠，手里捏着份文件："早。"
"顾总这是要去公司？"她扯了扯嘴角，"您这雨披都没披，莫不是想学赵队长雨中漫步？"
顾承渊没接话，拉过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窗外的雨帘里，赵雷的身影正从车库方向走过来，雨衣下摆在风里翻卷。
"昨晚你在看什么？"顾承渊突然问。
林小婉咬着圆子的动作顿了顿。
她想起赵雷在雨里的影子，想起刘阿姨说的"密切监视"，突然伸手覆住他搁在桌沿的手背："顾总，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吗？"
他的手微微一僵。
"我妈以前总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当成舞蹈家。"顾承渊望着窗外的雨，声音轻得像要被雨声吞没，"顾家要跟陈家联姻，她穿着婚纱在教堂站了三小时，最后还是跟我爸走了。
那天她的舞鞋还塞在婚纱里，缎带都被踩断了。"
林小婉的拇指轻轻他手背上的薄茧。
这个总把"顾氏"两个字说得像钢印的男人，原来也藏着这样的柔软。
"至少现在还有我陪你。"她轻声说。
顾承渊低头看她，睫毛上沾着窗外飘进来的雨珠。
两人的手交叠在桌布上，像两株在风雨里靠紧的植物。
"林小姐！"
赵雷的吼声惊得刘阿姨手里的瓷盘差点摔了。
保镖队长浑身湿透站在餐厅门口，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大理石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顾总日理万机，您别总缠着他！"
林小婉抽回手，慢悠悠擦了擦嘴："赵队长这是在教我怎么跟顾总相处？"她故意把"顾总"两个字咬得极重，"还是说......"她歪头笑，"您怕我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
赵雷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顾承渊，又望着林小婉，最后闷声说："希望你值得他付出。"
雨一首下到傍晚。
林小婉蹲在顾承渊书房的旧书柜前，抱着一摞泛黄的文件首揉腰："顾总，您这书房该请个整理师了，我都翻出三封1998年的情书了。"
"那是我爸写给我妈的。"顾承渊蹲在她旁边，指尖拂过一本皮质笔记本的封皮，"他说要补当年没说出口的话。"
笔记本"啪"地翻开，一张照片滑落。
林小婉捡起来，照片里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背景是顾氏集团的老楼，其中一个眉眼和顾承渊有七分像——是顾天行。
"这是......"
"顾氏二十年前的财务造假案。"顾承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我爷爷说对手恶意抹黑，原来证据都在这儿。"
林小婉的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
她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王建国"三个大字，来电提示是条短信："如果想知道真相，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顾承渊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
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玻璃被砸得咚咚响，像有人在拼命敲打。
"老地方？"林小婉皱眉，"哪个老地方？"
顾承渊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雨云，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雷声，混着雨声，像极了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暴雨依旧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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