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指尖反复着发烫的党徽，自嘲地轻笑："是吗？我真有那么优秀？"他的目光掠过墙上崭新的党旗，又落在满地焦黑斑驳的举报信上，干涸的血渍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当城西的老人跪在泥水里，当孩子们攥着野草戒指望向我的时候，我才真正懂得老爷子说的'土地的重量'。"
周正国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镜片后的目光如炬："就凭这三年，你把自己活成了马平镇的脊梁。光明区的百姓能等来你这样的父母官，是他们的福气。"
李宁低头凝视掌心变形的党徽，金属棱角早己被岁月磨平，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
他忽然冷笑，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老周，这话可别太早说。"窗外惊雷炸响，雨幕裹挟着沙尘疯狂拍打着玻璃，将街道的灯光搅成破碎的光斑。
"这次要动的不只是几颗烂果子。"他用指节轻叩党徽，清脆的声响混着雨声愈发沉重，"那些藏在暗处的利益根系，早己盘根错节地扎进权力深处。"
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淡红的勒痕，"我想，有些人不会轻易让我挪动位置。"
周正国摘下眼镜，金属边框在指间缓缓转动，镜片映着窗外明灭的闪电。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镜面，指节捏着镜架的力道却越来越紧："这些人，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他突然冷笑，目光如淬毒的箭矢，"他们以为靠着几顶乌纱帽就能一手遮天，却不知道你这尊扎根泥土的'土地公'背后——"他倾身向前，行政夹克在桌面上投下大片阴影，"还端坐着镇守八方的真神。"
李宁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眼底翻涌着暗潮："老周，你以为只有我身后站着大佛？"他望向暴雨如注的天空，闪电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网里，说不定藏着比我父亲位阶更高的'真神'。"
周正国仰头大笑，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傲然锋芒："老李，你在基层摸爬滚打久了，倒变得谨慎过头！就算他们背后有三头六臂，能敌得过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能挡住党纪国法的雷霆之势？"
周正国抬手看了看表，会议室顶灯在表盘投下冷白的光。
他将最后一叠文件塞进印着"纪委办案"字样的牛皮纸袋，起身时行政夹克的暗扣蹭过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李宁伸手拦住他，指尖触到对方行政夹克的纽扣："这么晚了，路况不好。"
他指了指窗外浓稠的雨幕，路灯在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在我办公室将就一晚，明早再出发吧。"
周正国随意摆了摆手，袖口的黄铜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怕那帮小子审不出关键线索。"
他的语气半开玩笑却透着寒意，目光扫过墙角的物证箱，尾音陡然冷硬，"夜长梦多，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随时会冒出来——咱们耽误不起。"
李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周正国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感受到对方传递的力量。
李宁的拇指无意识着对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声音低沉而沙哑："保重。"
周正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放心，省纪委的审讯组都是经验老道的硬骨头。熬个通宵不在话下。我们一定让那些人知道，从泥土里长出的真相，谁也别想捂住！"
周正国转身踏入雨幕，行政夹克很快洇出深色水痕。
李宁站在门口，看着那道身影在雨帘中逐渐模糊，首到尾灯的红光被滂沱雨幕彻底吞噬。
他低头看向仍残留着余温的掌心，突然想起三年前初到马平镇时，也是这样的雨夜，自己蹲在坍塌的土坯房前，握着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承诺要讨回公道。
“这马平镇的天，终于要亮了。”他望着被雨水冲刷的街道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抬眼望向翻涌的乌云，“可这雨幕之外，乌云之上，究竟还有多少阳光永远照不进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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