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声在听筒里滋滋作响,秦耀武沉默的十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打火机开合的机械声像心跳般时断时续,金属摩擦声里裹着难以言说的犹豫。"你小子,别硬撑。"
老男人的声音突然沉下去八度,带着烟熏火燎的沙哑,尾音像被揉碎的烟灰,"父母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这声近乎呢喃的劝慰让秦明握着手机的指尖瞬间发麻。
"爸,我知道,你也少抽点烟。"秦明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手机边缘发白,"这些日子像被卷进了场荒诞的漩涡——前些天还在为工作被处分而发愁,今天西装袖口沾的却成了别人的血。
从一穷二白到突然成了富三代,这种落差感......"他忽然苦笑,镜片后的眸光映着走廊惨白的灯光,"就像赤手空拳攀悬崖,好不容易摸到岩壁上的金链子,掌心却被勒得鲜血淋漓。"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重重扣上的脆响,秦耀武的声音陡然沉下来,像是暴雨前压低的云层:"听好了,臭小子。"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戛然而止,背景里只剩下他刻意放缓的呼吸,"你可以在商海里翻云覆雨,可以踩着对手的肩膀往上爬,但有两条红线绝不能碰——"
顿了顿,老男人的语气冷得能结霜:"第一,别让警察的手铐铐上秦家的门;第二,"
他突然放轻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午夜梦回时,问问自己,所作所为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电流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咳嗽,"我见过太多人被金山银山压弯了脊梁,最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秦明喉结滚动,朱清悄悄攥紧他发凉的手。秦耀武的声音又软下来,却依然带着刺:"你小子从小就有股狠劲,我不拦着你闯,但记住——"
他刻意拖长尾音,"秦家的家训不是写在祠堂里当摆设的。"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凝滞,秦明垂眸凝视着朱清手背上蜿蜒的淡青色血管,指腹一下又一下地轻擦过那片细腻的皮肤,仿佛要将这鲜活的温度拓印进血脉深处。
听筒里传来父亲绵长的呼吸声,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声线裹着硝烟与疲惫却字字铿锵:"爸,您放心。"
镜片后的目光刺破走廊惨白的灯光,"您手把手教我在泥地里摔打的骨气,我没忘。这世上再烫的金链子,也捆不住我的脊梁;再艳的脂粉香,也熏不迷我的眼睛。"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突然停住,秦耀武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声沉沉响起:"小清在你旁边?"
秦明垂眸望着朱清染着硝烟的指尖,她正用医用胶布小心地固定他渗血的纱布,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
"把电话给她。"老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背景音里打火机开合的金属声戛然而止,像是某种郑重的仪式。
秦明握住她冰凉的手,将手机轻轻贴在她耳畔,指腹无意识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朱清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秦明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在喉间凝成酸涩的团块。
"叔叔......"她的声音轻得如同飘落在地砖上的茉莉花瓣,转瞬就要被走廊穿堂风卷走。
"小清,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秦耀武的声音穿过滋滋作响的电流,带着跨越千里的关切。
背景里隐约传来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旋即被文件翻动的哗啦声盖过,"最近你阿姨和我实在抽不开身,不然早该从京都飞到深海人民医院看看你父亲了!"
这句话让朱清眼眶骤然发烫,走廊顶灯的冷光在她的睫毛上碎成星子。
她慌忙眨了眨眼,将泛涌的热意逼回眼眶深处,喉间像是卡着团浸透消毒水的棉花:"谢谢叔叔挂念,现在爸爸己经能慢慢坐起来了!"
尾音不自觉上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又裹着被长辈关怀的酸涩。
一旁的秦明默默抽出手帕,替她轻轻按在泛红的眼角,指腹擦过皮肤时,还残留着他掌心硝烟未散的温度。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搁在瓷笔洗里的轻响,秦耀武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檀木桌,沉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和你阿姨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顿了顿,打火机开合的机械声突然变得迟缓,"小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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