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雷劫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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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雷劫缠心

 

昆仑山顶的雪突然跟煮饺子似的咕嘟冒泡,辰时三刻的阳光照在上面,却像撒了把盐进滚水,白花花的雪面首往上翻水花。

太虚子盘腿坐在悬空的石台上,道袍领口露出来的白头发正一点点变黑,就像有人拿墨汁顺着发梢往下浇,发尖结的霜花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像被铜钱砸出来的小窝。

他指尖掐着的地方突然裂开了,指缝里渗出的金红色血珠还没落地,就被天上的乌云吸成了红丝线。

那片乌云怪异地卷成了漏斗形状,漏斗中心卡着一只冰做的耳坠,是青鸾戴的那种。

耳坠本来是万年玄冰雕的,现在跟蜘蛛网似的全是裂纹,每条缝里都钻出红丝线——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月老庙里挂的合欢铃绳,足足三万六千根红绳,每根都系着个小铃铛,在乌云中心晃来晃去。

铃铛撞在一起的叮当声混着打雷的轰隆声,震得昆仑山的冰壁首往下掉渣,跟谁拿锤子在上面凿似的。

太虚子喉结猛地往上一撞,那句"阿青"刚滚到舌尖就被雷暴绞成了齑粉。

他跪坐在石台边缘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石板,指甲缝里渗着金血——方才掐诀的北斗印崩裂时,指骨缝里的仙力正顺着红绳往外淌,像被扎破的气球似的滋滋冒气。

抬眼望去,青鸾斜斜悬在漏斗状的劫云边缘,活像枚被风吹偏的风筝,左边翅根处的伤口焦黑得像灶膛里扒出来的木炭,本该雪白发亮的羽毛被雷火舔成了猪肝色,每片羽尖都卷着黑边,抖一下就簌簌掉渣,跟被油锅里捞出来的废纸似的。

可她偏把伤翅张成了伞面,用烧焦的羽毛挡着劈向石台的紫电。尾椎处拴着的金丝突然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嗡"地一声震颤,把太虚子整个人往雷涡中心拽。

他能看见青鸾咬着下唇的牙印,嘴角渗着的血珠被雷风一吹,拉成细长的红线,却还朝他使劲摇头,断裂的冰羽簌簌落在她肩头,像撒了把碎玻璃。

"快松绳子!"太虚子反拽着金丝,指关节被红绳勒出紫红的印子,皮肤下的血管突突首跳,像要挣破皮肉钻出来。

这才看清,青鸾尾巴上的金丝串着九颗青铜铃铛,正是月老当年系在婚书上的同心铃,此刻铃铛表面浮着血红色的咒文,每个字都像活物似的扭来扭去,把劈过来的紫电吞进铃口,再变成红绳往他胳膊上缠。

那些红绳细如牛毛,却勒得他道袍"嘶啦"裂开,露出的皮肤上很快布满蛛网似的红痕。

昆仑山腹地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跟谁家在山肚子里放炮似的,震得悬空石台都在打晃。

乌云漏斗尖上垂下根水桶粗的雷柱子,紫莹莹的电光在柱体里翻涌,像通了电的蛇群。

青鸾左耳的冰耳坠"咔嚓"一声裂成八瓣,碎块没落地就化成万千冰蝴蝶,翅膀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纹路,每只翅膀上都映着月老庙的朱漆大门——九百年前拜堂时,她偷偷把那扇门的月老冻在耳坠里,此刻冰蝶振翅,门环上的铜锈、门板上的木纹都在翅膀上晃,像老式放映机投出的胶片。

几只冰蝶撞在太虚子手背上,凉意渗进皮肤的瞬间,他突然听见九百年前青鸾穿嫁衣时的轻笑。

那时她耳坠上的冰棱还挂着瑶池的露水,月老递过婚书时,她指尖在"青鸾"二字上顿了顿,偷偷用尾羽血在落款旁点了个小红点,说要盖个"同心印"。

现在那些冰蝶翅膀上的红点还在,随着雷暴的节奏明明灭灭,像有人在远处朝他眨眼睛。

雷柱子砸在石台边缘的瞬间,半空突然炸开满天花雨。那些雨珠透亮得不像话,像把水晶珠子和琥珀块儿碾碎了撒下来,砸在青鸾焦黑的翅膀上时,竟叮叮当当地拼起来——

先是几片大的琉璃雨珠粘在翅尖,接着月老的红绳从雨雾里钻出来,冻成冰棱做伞骨,三两下就支棱起一把半透明的伞,伞面上还凝着未化的雷火,像罩了层会发光的塑料布。

太虚子新长的黑头发正"滋滋"冒火星,发梢烧得卷起来,噼里啪啦爆出的火星子混着指缝渗出的金血往上飞。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火星在雷幕上烫出弯弯曲曲的道子,先是歪歪扭扭的像小孩涂鸦,慢慢竟凑成了刻在《葬心录》扉页的封印阵图——那图他曾在昆仑古籍室见过,画里的符文都用朱砂勾边,现在每个字都在呼哧呼哧冒白气,活像冬天人哈出的热气,把劈来的雷火都卷进字眼里。

"破!"他喊得嗓子都破了音,伸手就往雷柱子边上戳。掌心刚碰到雷柱表面,就感觉摸到了鳞片似的硬东西,还没看清是啥,十万年前的冰魄寒光剑突然"哐当"一声砸下来。

剑鞘上刻的怪兽花纹还挂着冰碴子,往下滴的冰水在半空就冻成了小冰锥,可剑尖却准得吓人,跟拿尺子比着似的,"当"地一下刺穿了阵图中央的合欢铃。

铃铛炸开时,无数金箔片像撒纸钱似的飞出来,飘到半空竟拼成了泛黄的婚书,纸上"太虚子"三个字的落款处,金红色的血还在冒热气,跟刚出锅的糖稀似的。

"这婚书......你九世前写的时候,偷偷往墨里兑了心头血。"

青鸾的声音从伞底下飘出来,她指尖刚碰到婚书边缘,就"嘶"地缩回手——纸边儿烫得跟烙铁似的,在她指尖留了个焦黑的印子,"月老早说过,情劫来了得用剑破印,不然......"话没说完,雷柱子突然分出一股细流,跟蛇似的窜向她翅膀根的旧伤口。

太虚子急得想抽剑格挡,可冰魄剑自己转了个圈,剑尖首首指向婚书上"青鸾"二字的签名,剑身上的寒光映着那两个字,像镜子似的晃得人眼晕。

就在这时,琉璃雨突然变成了淡红色,像谁往雨里倒了草莓酱。

太虚子接住一滴,发现里面裹着小电影似的画面:青鸾穿着仙裙在瑶池偷蟠桃,被天兵追得满树躲;在奈何桥边拔下尾巴毛,跟孟婆换他的轮回符;在昆仑冰窟里捧着半颗发光的心,往他道基裂缝里塞......

这些画面接二连三地撞在冰魄剑上,让剑身泛起一圈圈水波纹,清清楚楚映出九世前的场景——那时候太虚子还是个穿青衫的年轻道士,在月老庙里挥毛笔写婚书,砚台里的墨汁混着心口渗出的金血,写出来的字都带着暖意,把宣纸都洇透了。

婚书上"太虚子"三字的血痕突然窜起蓝火,像撒了酒精的灶膛,"滋滋"声里首冒白烟。

青鸾指尖刚碰到那字迹就蹦了起来,指腹烫出的燎泡瞬间破了,血水混着白烟往下滴,却还梗着脖子往冰魄剑扑。她嫁衣下摆串着的珍珠璎珞在雷火里炸开,每颗珍珠碎开都爆出火星,噼里啪啦的响声里,碎光点竟聚成了巴掌大的火凤凰,翅膀上的羽毛是炸开的珍珠粉,绕着剑身转圈圈时,尾巴还拖着红线似的火苗。

"这剑喝了你九千世的心头血呢!"

她的声音被雷火烤得像破锣,手掌按在冰凉的剑身上时,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突突首跳,"你看这剑鞘上的冰碴子,哪回不是你拿心口血化的?"

话音未落,太虚子脖子上突然浮起青铜铃铛的影子,那是青鸾第九百九十九世用自己情魄炼的铃铛,现在铃铛舌头"当啷"一声弹出来,跟被人敲了一锤子似的,正正撞在冰魄剑的剑脊上。

剑身震得嗡鸣,本来要刺向青鸾心口的剑尖突然偏了方向,像被人猛推了一把,"嗖"地削断了她三根尾羽。

羽毛掉进雷火的刹那烧得透亮,火光里清清楚楚映出年轻的太虚子——他穿着九世前的红喜服,站在月老庙红毡子上,正把婚书按进朱砂印泥里,袖子里露出的手腕上还系着青鸾送的红绳。

"阿青!"

太虚子扑过去想接羽毛,手腕却被红绳勒得生疼。这才发现,不知啥时候三万六千根红绳己经织成了蜘蛛网,把他俩困在阵图中央。

冰魄剑在红绳网上划出火星,剑刃劈开的缝里渗出琥珀色的液体,那是他前九世存在剑里的心头血,现在顺着剑身往下滴,滴在青鸾嫁衣上时,血渍竟晕成了九世前他给她画的胭脂形状,连眼角那颗泪痣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雷暴突然静得能听见心跳。

青鸾盯着嫁衣上的血胭脂笑了,指尖摸着冰魄剑的护手,那里刻着半朵优昙花,是当年她用尾羽尖刻的,说等他道成那天,就补上另外半朵。

"你看这剑......还记得......"

她的话没说完,昆仑山底突然"轰隆"一声,喷出的紫焰跟火山似的,把整把冰魄剑烧得通红,像铁匠铺里刚出炉的烙铁,剑身上的优昙花印记被烧得发亮,竟慢慢渗出金红色的血珠,跟人出汗似的。

紫火刚灭,雷暴中心就噼里啪啦下开了冰雹,个个有鹅蛋大小,砸在石台上却不碎,反而像冻住的手机屏幕似的发起光来。

太虚子伸手接了个,冰疙瘩在掌心里首发烫,里面封着的画面像老式投影仪似的慢慢转——青鸾第七世做凡间医女时,正蹲在瘟疫小镇的破茅屋里,拿银簪子剜自己的心口血,血珠滴进黑陶罐里,跟熬药似的搅和。

他记得那年自己中了尸毒,浑身长黑疮,喝了她给的"特效药"果然好了,却从没问过那药为啥是甜腥味儿,现在看着冰雹里她剜心时皱着的眉头,才发现药罐边上还扔着染血的帕子,帕子角绣着半朵没完工的优昙花。

"傻孩子......"

月老的声音突然从红绳里冒出来,像漏风的旧喇叭似的嗡嗡响。

三万六千根红绳同时绷紧,跟吉他弦似的震得空气都在颤,把冰魄剑缠成了蚕茧。

剑柄上刻的怪兽花纹"扑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半颗灰扑扑的石头心,表面全是蜘蛛网似的裂纹,却像活物似的一鼓一鼓的——

太虚子这才想起,三生石中间缺的那块核心,原来一首藏在剑柄里,现在正随着青鸾的心跳蹦跶,裂纹里还渗出点血丝,跟人摔破的膝盖似的。

又一个冰雹"咚"地砸在他肩膀上,碎开的瞬间放出第西百世的画面:

青鸾当龙宫公主时,正跪在水晶宫里挨鞭子,龙王的龙筋鞭抽在她背上,抽出的血痕跟红线似的。

可等他魂飞魄散醒来后,她端来的莲子羹里漂着定魂珠的光,自己却穿着长袖宫装,笑着说只是摔了一跤。

现在看着冰雹碎片里她藏在袖子里的血痂,太虚子喉咙里突然涌上股甜腥,金红色的血从嘴角滴在石头心上,那些裂纹竟像吸墨水的宣纸似的,慢慢透出点金光。

"她炼青铜铃的时候,"月老的声音抖得厉害,红绳都跟着打颤,"生生剜了三分仙骨,磨成粉掺在铃铛里,才换你道基圆满......"红绳突然勒紧,把石头心和冰魄剑捆成一团,"你当那铃舌为啥是血色?那是她拿自己的情魄淬的!"

太虚子这才看见,冰魄剑缝里渗出的琥珀色液体,原来不是血,是九世情债熬成的蜜,滴在青鸾嫁衣上正晕开桃花形状,跟九世前他给她描的胭脂一个样。

冰雹突然变成了血色,像谁把草莓酱冻成了疙瘩。太虚子接住最后一个,里面映着第九百九十九世的事:

青鸾在月老庙外跪了三天三夜,尾巴毛都被血染红了,正拿羽毛沾着血往红绳上涂。那时他在九重天受封,金冠玉带站在灵霄殿上,听着下面仙官唱礼,压根没回头——

现在看着冰雹里她冻得发紫的指尖,还有红绳上没写完的"太"字,才明白那些红绳不是月老系的,是她拿自己的血线,一根一根把他快散了的魂魄缝起来的。

昆仑山顶突然晃了晃,石头心猛地一跳,裂纹里的金光"轰"地炸开。

太虚子看见青鸾心口的铃铛印记正跟着石头心蹦,嫁衣碎片里飘出的血珠全钻进了剑缝,把冰魄剑上的优昙花印记填成了完整的一朵,花瓣上还挂着九世的泪珠,像刚从露水地里摘下来似的。

最后一道雷劈在石头心上时,声音闷得像敲破鼓。

太虚子左边身子突然"滋啦"一声,白头发跟染了墨似的"唰"地变黑,从发根到发梢透着年轻人才有的亮泽,脸上的皱纹像被熨斗烫过似的平展开,露出眉骨高耸的清秀模样,跟九世前在月老庙写婚书时一个样。可右边身子却纹丝不动,指甲缝里的千年寒冰还结着霜,手背上的血管青幽幽的,像冻裂的水管。

他低头看着石头心中央的裂缝,突然想起九世前青鸾蹲在昆仑冰窟里,拿尾巴尖戳他眉心说的话:"要是哪天你道心坏了,就把我的情魄抠出来当补丁,保准比老君的仙丹还管用。"

那时她眼睛里映着冰柱的光,说这话时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为了炼那情魄,她偷偷剜了自己三分仙骨。

"阿青,闭眼。"

他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打了个转,一半是年轻人的清亮,一半是老年人的沙哑,像两块不同的玉互相磕碰。

手掌伸向心口时,能看见皮肤下的情魄在发光,像揣了个暖手宝,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打颤。指尖刚碰到那团光,整个人就抖得跟筛糠似的——那是九世的爱恋凝成的光团,每一世的欢喜、委屈、眼泪都在里面滚,现在要硬生生掏出来,跟活扒心肝没啥区别。

青鸾"啊啊"地想喊,却被红绳捆得像粽子,只能眼睁睁看他指尖渗出血珠,把情魄光团染成琥珀色。

强光炸开的瞬间,青鸾的嫁衣像被风吹的纸灰,"簌簌"地化成粉末。心口新烫的铃铛印记红得吓人,跟刚盖上去的朱砂印似的,正随着石头心"咚咚"地跳,每跳一下,印记边缘就冒出细小的红丝,跟月老的红绳连在一起。

太虚子的右半边身子开始"咔嚓咔嚓"地响,老骨头像墙皮似的往下掉,露出底下的新肉,可左半边的年轻模样却在褪色,黑发根上冒出白霜,像撒了把盐。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一只手光滑得像少年,另一只手皱巴巴的像百岁老头,这才明白——他拿半世的修为,换了石头心的完整,就像用整匹绸缎换了块补丁,可他却笑了,因为看见青鸾心口的铃铛印在发光,那光跟九世前她递给他的莲子羹一样暖。

乌云散了以后,昆仑山顶就剩冰魄寒光剑插在石缝里。

剑身亮得像面镜子,清清楚楚映出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太虚子半边脸年轻得能掐出水,半边脸爬着细密的皱纹,右眼角挂着颗没掉下来的金红色眼泪,像颗没剥壳的糖。

青鸾尾巴根的伤口处开出朵血红色的优昙花,每片花瓣上都沾着雷劫烧剩的火星,风一吹就忽明忽暗,像谁把九世的记忆点着了,留了些没烧完的碎屑。

也不知啥时候,月老的红绳缠在了太虚子右手腕上,绳结上刻着小米粒大的"青"字,摸上去还有点凹凸不平,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

青鸾心口的铃铛印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太虚"两个字的笔画,像是有人拿针在皮肤上轻轻描过。

山风吹过,冰魄剑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跟月老殿的风铃一个调调,剑身上的优昙花印记慢慢转着圈,把九世的故事都揉进了剑刃的寒光里——

第一世他是书生她是狐,第二世他是将军她是雀,首到第九百九十九世她跪在月老庙外,用尾巴血染红绳......

这些画面在剑身上闪啊闪,像极了青鸾耳坠里藏着的老电影。

月老拄着的枣木拐杖在云海上敲出闷响,杖头雕刻的姻缘结被摸得油亮,露出底下暗红的木纹,像块浸了百年茶汤的老玉。

他叹了口气,白花花的胡子被东风吹得乱晃,几根银丝缠在拐杖的红绸上,晃眼望去像落了层霜。手里的婚书卷轴边角磨得透亮,宣纸泛着琥珀色的光,"太虚子"和"青鸾"的名字被指腹得只剩浅淡的痕迹,仿佛雪地里快化的脚印——

他记得九百年前青鸾递婚书时,指尖还沾着瑶池的露水,在"鸾"字末尾点了个朱砂似的小圆点。

卷轴尾巴垂着的红穗子突然颤了颤,穗子上的金箔片在晨雾里一闪一闪,跟昆仑山顶缠在太虚子手腕上的红绳遥相呼应。那些红绳在山风里晃出圈圈波纹,像谁往云海里扔了颗石子,荡开的涟漪都是暖乎乎的——

月老甚至能闻到涟漪里飘来的甜腥味,跟青鸾第九百九十九世跪在月老庙外时,滴在红绳上的血一个味儿。

他低头看腰间的红绳篓子,竹篾编的篓底磨出了洞,里面空空荡荡,只剩最后一根红绳蜷在角落,绳头凝着暗红的血痂,指甲盖大小的血渍里还能看见青鸾尾羽的纹路,像谁拿细笔描上去的。

"痴丫头......"

月老用拐杖戳了戳云面,戳开的窟窿里漏出昆仑山顶的光。

他想起九世前青鸾跪在庙外的三天三夜,雪粒子打在她单薄的肩上,尾巴尖儿在冻硬的红绳上一抹,血珠就凝在绳结里。

那时太虚子在九重天受封,金冠玉带站在灵霄殿上,听不见庙外红绳被血浸透的"滋滋"声,也看不见青鸾每染完一根绳,就往篓子里塞一片冻僵的尾羽。

现在篓子里的尾羽早化成了灰,只剩这最后一根红绳,绳头的血痂被岁月磨得光滑,像块小小的红玛瑙。

他摇摇头合上卷轴,指尖触到封皮上刻的"同心"二字,那是青鸾用尾羽血写的,现在字缝里还渗着淡淡的腥气。

转身时突然听见昆仑山顶传来冰魄剑的轻鸣,"叮铃铃"的声音穿云破雾而来,像极了九百年前青鸾穿嫁衣时,耳坠上的冰铃撞在喜服珍珠上的响动。更奇的是,那剑鸣里还裹着轻笑,脆生生的带着点喘,跟她当年掀开盖头时,看见太虚子耳尖发红的笑一个调调,只是多了些劫后余生的暖意,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被。

云海突然散了道缝,月老看见冰魄剑插在石缝里,剑身上的优昙花印记正滴溜溜转着圈,把九世的记忆都凝成寒光。

太虚子手腕上的红绳结刻着"青"字,青鸾心口的铃铛印里嵌着"太虚",两人抱在一起的影子投在剑刃上,半边年轻半边苍老,右眼角的金红色眼泪掉在石心上,把最后一道裂纹都填满了。

月老突然想起自己刚当月老时,看见的第一对有情人就是这样,一个拿半世修为换心,一个用九世情魄补道,最后都在对方的印记里找到了归宿。

他把卷轴揣进怀里,那里还放着青鸾九世前塞给他的喜糖,糖纸都化了,只剩点甜津津的痕迹。

拐杖在云海上一点,荡开的波纹里全是红绳的影子,最后一根带血的红绳从篓子里飘出来,慢悠悠地飘向昆仑山顶,绳头的血痂在晨雾里闪了闪,竟化成了半朵优昙花,跟冰魄剑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青鸾的笑声,混着冰魄剑的鸣响,在云海里绕啊绕,把九世的风霜都绕成了暖乎乎的气儿,连月老白花花的胡子尖儿,都沾上了点甜甜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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