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殿取回的优昙花瓣在九窍丹炉中焚至第三炷香时,炉底玄火突然腾起三寸金焰,舔舐着丹炉内壁的流云纹。那些嵌在沟壑里的千年丹气被烘成淡紫色烟缕,绕着炉盖铜钮盘旋上升,每缕烟丝里都浮沉着花瓣焚尽前的最后光痕——宛如雪夜里将灭未灭的烛芯。青鸾垂眸时,玉碗边缘凝着的冰棱正簌簌坠落,六瓣冰花砸在雪莲羹表面,惊散了碗底沉淀的合欢香。
冰晶勺搅动的刹那,碗中升腾的热气突然凝作九尾狐影。那狐身半透明如琉璃,尾尖卷着星屑般的金粉,在烛火下掠过太虚子鬓角时,竟用狐齿衔住一绺新生黑发。发丝离颅的瞬间泛出莹光,像被抽走了半缕魂魄,而狐影己衔着黑发没入香雾,只余下几星金粉落在太虚子道袍领口。
“仙君昨夜渡气损耗过多,此羹可固本培元。”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潺潺流淌在空气中。然而,她捧碗的指尖却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仿佛那碗中的羹汤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碗沿的冰棱折射出七彩的光纹,这些光纹在他的衣襟上轻轻晃动,宛如谁将彩虹揉碎了,小心翼翼地嵌进了寒冰之中。太虚子的目光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还来不及仔细分辨羹中浮沉的雪莲子,一股异香便如同一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勾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喉间不由得发紧。
那股香气既有着甜腻的合欢气息,又混合着昆仑冰泉的冷冽,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迷人的香气。当这股香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时,却如同万千细针一般,狠狠地刺向他的丹田处。
太虚子只觉得一股剧痛袭来,丹田处的金血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逆着经脉疯狂地涌动起来。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道袍下摆己经爆出了蛛网般的冰纹,这些冰纹迅速蔓延,眨眼间便将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覆盖住了。
玄色的衣料在寒气的侵蚀下,寸寸冻结成了坚硬的玄冰甲,甲片之间的缝隙里,渗出的金血尚未凝固,便在刺骨的寒气中绽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梅。这些红梅的花瓣脉络竟然呈现出月老殿红线的纹路,仿佛是被红线所染,透露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丹炉突然发出嗡鸣,炉盖铜钮上的饕餮纹猛地亮起,与青鸾腕间的烙印遥相呼应。焚尽的优昙花灰里,隐隐透出半枚"亥"字残痕,正是第六章里烙在太虚子掌心的谶语余烬。
冰窟底层的岩缝突然渗出赤红光流,岩浆翻涌的轰鸣震得洞顶冰棱簌簌坠落,碎冰跌入熔流时爆起蓝紫色的磷火。青鸾鬓角的白发被火光染成琥珀色,发梢凝着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嫁衣领口凝成细小的冰花。太虚子破冰而入的刹那,玄冰甲在岩浆上方发出蛛网般的裂响,肩甲碎片坠入熔岩时滋滋冒气,露出的背肌上缠着未散的冰雾,青年肌肤在火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几道淡金色的旧伤正随着心跳隐隐发亮。
青鸾追至洞窟边缘,尾羽化作的冰纱刚覆上肩头,便被岩浆蒸腾的热气灼出碗口大的破洞。冰纱消融处,嫣红嫁衣的金线卷云纹正自发亮,每道云头都绣着三百年前太虚子在昆仑墟刻下的星图。衣襟盘扣上挂着的半片冰晶突然碎裂,露出底下绣着的《葬心录》残篇——那些篆文字迹里渗着他渡给她的金血,此刻正像活物般在衣料下蠕动。
你……太虚子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瞳孔里原本流淌着的金色血液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着,突然开始逆流而上。眨眼之间,那金血便在他的眼白处交织成了一张蜘蛛网般的红色纹路,仿佛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了一般。
与此同时,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嫁衣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异常,前襟处的金线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猛地暴涨起来。这些金线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地在空气中交织缠绕,最终竟然将整部《葬心录》的文字都映照在了空中。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太虚子脚下原本沸腾的岩浆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凝固成了一面光滑如镜的平面。而在这面镜子般的冰层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幅十万年前的景象。
画面中,青鸾手持长剑,静静地站在忘川河畔。她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冷,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而在她的面前,青年太虚子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突然间,青鸾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剑尖如同闪电一般,首首地刺入了太虚子的后心。就在剑尖刺破太虚子皮肤的瞬间,一股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了青鸾的身上。
然而,这并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金血。这些金血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被太虚子后心处盛开的一朵优昙婆罗花所吸收。那朵优昙婆罗花原本是洁白如雪的,但在吸饱了金血之后,花瓣的边缘竟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嫣红色,而花芯里竟然包裹着半枚青铜铃铛的虚影。
再看那镜中的太虚子,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着,但他的手指却依然紧紧地勾着青鸾的衣摆。他的指尖处,有一缕细细的血线正缓缓渗出,与青鸾腕间的饕餮纹相互连接,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契约。
岩浆镜面突然震颤,映出的画面开始扭曲。太虚子看见青年太虚子倒下时,袖中掉出的不是佩剑,而是半朵枯萎的优昙花——正是他从月老殿带回的那枚花瓣的雏形。青鸾的尾羽在此时扫过冰面,溅起的熔浆滴在镜面上,将十万年前的血花烫出焦黑的孔洞。
合欢香雾从岩缝里渗出时带着粘稠的暖意,如融化的蜜蜡裹住二人周身。雾中浮沉着万千细小光粒,原是丹炉里焚尽的优昙花灰,此刻在香瘴中聚成九尾狐影的残影,狐眼处幽幽燃着两簇丹火。青鸾嫁衣的珍珠系带突然绷断,十二颗珠粒坠入岩浆,溅起的火星在她心口青铜铃烙印上灼出暗纹,铃身纹路正随着她骤乱的心跳明灭,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太虚子背后的玄冰发出龙吟般的裂响,肩胛骨处的冰甲轰然炸开,碎冰里浮现出二十岁的面容。那青年眉眼间尚带着初登仙途的锐气,广袖上的云纹却被香雾蚀得斑驳,如水中月影般忽明忽暗。他擒住青鸾手腕的刹那,指腹触到的肌肤下竟有金线搏动,而嫁衣内袋滑出的红绳正滴着月老殿的朱砂,绳结上还缠着半片昆仑雪蚕的茧衣。
"红线缚魂术..."他指尖金血暴涨成刃,震碎的红绳化作万千光点,每点红光里都映着月老殿的残景。绳结散落的石屑突然聚成虚影,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从光尘中走出,银白胡须上挂着的并非冰晶,而是正在冷却的岩浆滴。"这丫头早把自己炼成锁你情劫的活棺!"月老的拐杖戳向青鸾心口,杖头姻缘秤的秤星突然崩裂,"你瞧这铃铛烙印——"
话音未落,青鸾心口的青铜铃突然发出悲鸣。那声响穿透香瘴,震得洞顶熔岩如暴雨般坠落,赤红熔浆砸在她嫁衣上却凝不成痕迹,反而在金线绣的《葬心录》文字间聚成血珠。太虚子看见铃身纹路里渗出的并非金血,而是青鸾尾椎骨里特有的珊瑚色血液,正与他渡给她的精元在烙印深处纠缠,织成密不透风的锁魂网。
青鸾的冰翼穿透太虚子脊背时,翎羽尖端的倒刺勾着一缕金血。那血液在半空凝成珠链,每颗血珠里都映着他瞳孔的惊惶,而翎羽边缘泛着的幽蓝冷光,正顺着伤口爬进他经脉。当翎羽扎进青年虚影的刹那,昆仑墟顶的雷劫钟轰然鸣响,钟锤撞在铜壁上的闷响震得冰窟共振,嫁衣金线寸寸断裂的声响如裂帛,露出的肌肤上瞬间爬满蛛网般的冰纹,每道纹路都嵌着合欢香凝成的金粉。
焚毁的衣料下,九根金丝从她尾椎骨蜿蜒而出,丝线表面流转着珊瑚色的光泽,尽头竟系着太虚子新生的黑发。每根发丝都缠着半片优昙花瓣,花瓣脉络里渗着他三百年前渡给她的精元,此刻正随着雷劫钟鸣微微震颤。青鸾咳着金血将他推入冰窟裂隙,指腹触到他皮肤时留下道冰痕,那痕迹在火光中泛着蓝光,像谁用碎冰在他肌理间刻下了诀别诗。
合欢香在她体内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她的体内竟然催生出了一朵朵冰晶花。这些冰晶花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花瓣雪白如玉,边缘却凝着丝丝缕缕的血丝,仿佛是在痛苦地挣扎。
而在每一朵冰晶花的花芯里,都坐着一个寸许高的太虚子幻影。这些幻影无一例外,都身着二十岁时的青衫,广袖上的云纹依然清晰可见,透露出他初登仙途时的意气风发。然而,与他此刻相同的是,这些幻影的眉眼间都凝着深深的惊惶,仿佛是被封进花朵中的魂魄,正在徒劳地挣扎着想要逃脱。
就在这时,一股炽热的岩浆突然逆流而上,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她。这赤红的熔流在她的脚边迅速凝固,形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座。这座莲花座的每一片花瓣都雕刻着深褐色的“囚”字,这些字的笔画里还渗着未干的血迹,而这些血,正是用她的尾椎骨血混合着太虚子的金血写成的。
雷劫钟的第二声轰鸣传来时,莲花座的"囚"字突然亮起。青鸾尾椎延伸出的金丝剧烈震颤,丝线尽头系着的黑发根根倒竖,发梢渗出的金血与她咳出的血珠在空中连成一线,绘出月老殿姻缘秤的残像。太虚子被推入裂隙的最后一眼,看见她心口的青铜铃烙印正在崩裂,铃身纹路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十万年前他封存在她体内的月光。
第一道劫雷撕裂昆仑云层时,紫电如万条银蛇扑向冰窟,穹顶玄冰在雷光中寸寸龟裂。太虚子腕间突然缠上蜿蜒的电芒,蛇信般的电弧舔过他新生的皮肤,将袖口的云纹烫成焦黑的痕迹。他怒吼着攥紧九根金丝,指腹触到的丝线正传来青鸾心脏的骤缩——那些以尾椎血凝成的丝线上浮沉着她三百年的记忆碎片,在扯断的刹那爆出珊瑚色的光,如破碎的琉璃盏溅满洞窟。
青鸾的尾羽应声炸裂,银青色的翎毛在半空飞旋成百面冰镜。每面镜子都凝着不同的年月:有的映着瑶池桃林的落英,有的封着摘星台的月霜,而某面镜心赫然是月老殿的景象——三生石雕的心口插着半截锈剑,剑柄"太虚"二字正被血线冲刷,石纹里渗出的并非血水,而是十万年前他封存在此的半缕魂魄。雷光穿透镜面时,剑身上的血槽突然亮起,映出当年刻剑时他指尖滴落的金血。
"别碰那剑——!"青鸾的惊呼被雷吼吞没。太虚子看见自己新生的指甲疯长三寸,玉色的甲片下渗出暗金纹路,指尖竟探出青铜铃铛的舌锤。锤体沾着的黑血来自他腐朽的心脏,此刻正顺着锤柄流向腕间,与青鸾腕上的饕餮纹遥相呼应。当第七道劫雷贯穿冰镜的刹那,舌锤突然敲响——
"叮——"
钟声悠悠,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穿越了十万年的时光。在这悠长的钟声里,隐隐夹杂着一阵清脆的剑鸣,那是十万年前的声音。
那时,青鸾手持长剑,决然地刺入他的后心。剑身与血肉的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而在伤口处,优昙婆罗悄然绽放,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时,他站在月老殿中,以自己的情劫为祭品,用鲜血书写着契约。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发出微微的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和决绝。
而此刻,雷劫轰鸣,震撼着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在他的胸腔里轰然相撞,如同一股洪流,冲击着他冰封己久的记忆。
冻结了三百年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如同冰棱般迸裂开来,露出了冰层下那血色的契约。那是一张泛黄的绢帛,上面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出他的指印与青鸾的尾羽血印交叠在一起。
绢帛的边缘,还残留着几句残句:“以吾情劫为祭,换卿……免堕轮回……”
最后一道雷光照亮绢帛时,太虚子看见契约空白处突然渗出血珠,正是青鸾此刻咳出的金血。那些血珠在绢帛上聚成新的字迹,却是她被囚牢勒断的半句话:"除非仙君——焚尽仙元,解此情劫。"冰镜中的三生石突然崩裂,插在石心的锈剑应声而碎,剑刃碎片化作流萤,纷纷钻进太虚子指尖的青铜铃舌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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