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暖归程

暮色悄无声息漫过紫禁城的飞檐，养心殿内烛火渐次亮起，将窗棂上的冰裂纹映得明明灭灭。令妃指尖轻叩青瓷茶盏，盏壁凝着的水珠顺着纹路滑入掌心：“皇上，大军明日就能到京城了。”茶汤蒸腾的热气裹着茉莉清香，在案头缭绕不散。

乾隆搁下朱砂笔，墨香混着沉香袅袅，在寂静中晕开：“嗯。”

“今日紫薇来请安，特意求了明日同去迎接小燕子。”令妃将茶盏往前推了推，银镶玉的茶托与紫檀木案相触，发出清越的轻响，“她己备好了新裁的石榴红裙，说是要给小燕子个惊喜。”

乾隆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温热的掌心覆上来：“一切依你安排。”明黄的龙袍下摆垂落，扫过绣着云纹的脚踏，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檀香。

令妃却轻轻抽回手，跪坐在软垫上，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声音软糯如浸了蜜的桂花糕，却带着少见的郑重。

乾隆蹙眉，连忙托住她手肘将人扶起：“你我之间，何须见外？”

令妃倚在他肩头，鬓边绒花蹭过龙袍织金：“小燕子此番回宫，不如就遂了孩子们的心愿？”她着乾隆袖口的盘金绣纹，声音低下去，“永琪近来总对着空榻出神，连书房的课业都疏忽了......小燕子离宫的事，终究是他心头的结。”殿外夜露渐重，廊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咚轻响，将这话尾的叹息揉碎在沉沉夜色里。

晨雾尚未散尽，午门外己列开十里仪仗。明黄旌旗随风翻涌，甲胄如霜的禁卫军笔首挺立，长枪上的雉羽在风中簌簌作响。乾隆皇帝头戴东珠朝冠，玄色衮服绣着十二章纹，负手立在丹陛之上，目光越过层层宫门，望向远处官道扬起的烟尘。

"报——傅恒将军率部归朝！"

随着清亮的传呼声，马蹄声由远及近。傅恒一袭玄色软甲，胸前银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翻身下马时，腰间佩刀与甲胄相撞发出清越声响。身后海兰察、尔泰等人亦整齐列队，战袍上还沾着西南的泥土，却个个身姿挺拔。

"臣傅恒，恭请皇上圣安！"

乾隆快步下阶，亲手扶起单膝跪地的傅恒，目光扫过他染霜的鬓角："辛苦了。此次平定边患，你功不可没！"话音未落，礼部官员己捧着诰命卷轴上前，金册玉印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令妃身着海棠红织金宫装，立在皇上身侧。她眼波流转，瞥见小燕子踮着脚在队伍里东张西望，发间新换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紫薇则攥着帕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与归来的小燕子遥遥相望。

百官朝贺声此起彼伏时，乾隆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望向傅恒身后的年轻将领，朗声道："此次凯旋，诸位皆是国之栋梁！今晚在太和殿设宴，为你们接风！"话音未落，鼓乐齐鸣，漫天金箔从城楼飘洒而下，落在将士们肩头，也落在小燕子仰起的笑脸上。

人群中，永琪的目光死死钉在小燕子身上。快两年未见，她晒黑了些，却依旧灵动如昔。可当他看到尔泰与她并肩而立，两人交换着只有彼此懂的笑容，甚至小燕子还调皮地戳了戳尔泰的腰侧，永琪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往日里总挂在小燕子脸上的灿烂笑容，此刻竟成了扎向他心口的刺，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将满心的不甘与醋意咽回腹中。

皇上突然笑着朝小燕子招手："小燕子，朕听说是你擒获准葛尔部的将领啊。"

小燕子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鹿蹦到台阶前，红扑扑的脸蛋还沾着旅途的尘土，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皇阿玛，小燕子想你了！"她张开双臂要扑过去，却在半途想起礼仪，慌乱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万福礼，逗得满朝文武忍俊不禁。

站在她身后的尔泰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悄悄用手背掩住笑意，余光瞥见永琪紧绷的脸色，尔泰还是正了正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