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黔中腹地的群山间颠簸了三日，车窗渐渐被浓重的青雾笼罩。林杉杉掀起帘子，只见远处山峦蒸腾着紫黑色的瘴气，谷底蜿蜒的河流泛着诡异的碧色，偶有赤红色的小鱼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竟呈现出水晶般的棱角 —— 这便是江湖人谈之色变的万毒门地界。
"过了前面的 ' 蛇影滩 '，便是毒雾沼泽。" 萧封腾按住她冰凉的手，指尖掠过她腕间未愈的划伤 —— 那是昨日在市集买山药时，被玄阴教细作的袖箭擦过的痕迹，"若觉得不适，便用楚月给的药膏涂些。"
林杉杉摇头，望着车辕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那是毒公子派人送来的 "路标"，铃铛里灌着曼陀罗花粉，说是能驱走沼泽里的毒蚊。她摸了摸腰间的竹篓，里面除了必备的食材，还藏着从青云阁带来的活性炭和山苍子 —— 这些在现代厨房里常见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她闯荡毒窟的 "法宝"。
沼泽边缘的芦苇荡忽然分开，十八名赤足的苗装少女踏雾而来。她们脚踝系着银铃，发间插着毒蝴蝶兰，为首的少女抬手轻嗅，忽然露出惊喜的笑容："是青云阁的小厨娘吧？公子说你的身上，有百年陈酿般的香气。"
马车在一座倒悬的青铜巨钟前停下。钟体布满虫噬般的孔洞，滴滴答答落着墨绿色的汁液，地面上用毒菌摆成的八卦图正在缓缓蠕动。林杉杉刚踏下马车，便觉一阵眩晕，喉间泛起铁锈味 —— 是慢性毒药 "腐心草" 的征兆。
"别怕，" 萧封腾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是入门考验。"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盏，倒了杯清水递给她，"用舌尖舔银盏边缘。"
水珠接触银器的瞬间，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黑色斑点。林杉杉忽然想起李伯曾说："万毒门的入门毒，需用相生之法解。" 她从竹篓里取出晒干的金银花，用热水冲泡后饮下，片刻后，喉间的腥甜渐渐退去。
"妙啊！" 毒公子的笑声从钟顶传来，花衣翻卷如孔雀开屏，"小娘子竟知道用金银花解腐心草，看来对我万毒门的毒术，倒是做过功课？"
他足尖轻点，落在两人面前，指尖捏着朵正在分泌毒液的 "血珊瑚"："不过接下来的考验，可没这么简单。" 他扫过萧封腾腰间的凌云佩，忽然轻笑，"听闻天凌宗的少宗主，最见不得血腥？"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数十条青鳞毒蛇吐着信子涌来。林杉杉下意识抓住萧封腾的手腕，却发现他掌心冰凉，额角布满冷汗 —— 原来他幼年曾被毒蛇咬伤，至今留有阴影。
"公子误会了，" 她强作镇定，取出随身携带的雄黄粉，"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赴公子的 ' 蚀骨散之约 '。" 雄黄粉撒出的瞬间，毒蛇纷纷退缩，在地面画出诡异的弧线。
毒公子挑眉，忽然拍手大笑："有趣！走，带你们去 ' 百毒厨房 '。"
所谓的百毒厨房，竟是建在毒雾沼泽中央的浮岛。竹制的房梁上挂满晒干的毒菌，灶台由千年毒藤缠绕而成，釜中沸腾的汤汁泛着七彩光芒，不时有气泡炸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蚀骨散的解药，藏在三道菜里。" 毒公子指着案台上的食材，"但每道菜都混着不同的毒药 —— 左边是中了会笑到气绝的 ' 笑忘散 '，中间是见血封喉的 ' 鹤顶红 '，右边是让人浑身溃烂的 ' 千蛛毒 '。小娘子若能分辨清楚，我便将解药双手奉上。"
林杉杉盯着食材：左边是条浑身蓝斑的鱼，鱼鳃处渗着粉色黏液；中间是株开着黑色花朵的山药，根部缠绕着赤红色的毒蛭；右边是块散发着冷香的鹿肉，表面凝结着冰晶般的毒霜。她忽然想起现代毒理学里的知识："鹤顶红遇热会呈现紫红色，千蛛毒接触铁器会冒青烟，笑忘散则会让植物蜷缩。"
"劳烦取些热酒、银针和姜片。" 她卷起衣袖，先将银针插入黑色山药，针体瞬间变成紫黑色 —— 果然是鹤顶红。接着用热酒浇在鹿肉上，冰晶融化时腾起青色烟雾，正是千蛛毒的特征。最后轻捏蓝斑鱼的鱼鳃，粉色黏液滴在姜片上，姜片竟渐渐卷曲，证实了笑忘散的存在。
"公子的毒药，下得太刻意了。" 她将三道食材分开，"鹤顶红配甘草，千蛛毒需用蟹汁解，笑忘散嘛......" 她望着毒公子腰间的药瓶，"用您万毒门的 ' 醒神露 '，是不是效果更佳？"
毒公子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拍手叫好："难怪能让萧少宗主魂牵梦绕，小娘子这双眼睛，比我养的毒蟾还要毒三分！" 他取出三个小玉瓶，分别对应解药，"不过嘛，光分辨毒药可不够，还得用这些带毒的食材，做出让我开胃的菜。"
林杉杉点头，先取了蓝斑鱼。这种鱼虽中了笑忘散，但其肉质鲜嫩，正好可以做道 "椒麻醉鱼"。她用烈酒浸泡鱼肉，加入大量花椒和姜片，一来去除毒素，二来用辛辣压制麻痹神经的药效。当鱼肉在滚油中炸至金黄，香气竟盖过了沼泽里的腐臭。
接着处理黑色山药。她小心翼翼地削去外皮，露出雪白的内芯，用甘草水浸泡后，切成薄片与毒蛭一起清炒。毒蛭的血液遇热会变成透明的胶质，反而让山药片更加爽滑，再撒上些从青云阁带来的桂花，苦涩中竟透出丝丝清甜。
最后是鹿肉。她将凝结着千蛛毒的霜片刮去，用蟹汁浸泡鹿肉，待冰晶融化后，切成小块与毒蘑菇同炖。蟹汁的碱性中和了千蛛毒的酸性，毒蘑菇的鲜味与鹿肉的醇香相得益彰，竟炖出一锅令人垂涎的浓汤。
"请用。" 林杉杉将三道菜摆上桌，热气蒸腾中，毒公子的瞳孔渐渐收缩 —— 他分明看见，每道菜的热气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正是万毒门 "三色辨毒" 的最高境界。
"小娘子可知道，" 毒公子忽然收敛了笑意，"我万毒门的圣物 ' 毒心鼎 '，早己感应到宝鉴的气息？二十年前，你青云阁的李老头，可是亲手将宝鉴的刻痕拓在鼎上的。"
林杉杉心中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厨子，只关心菜好不好吃。"
毒公子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别装了，你腰间的凤凰玉佩，可是当年 ' 五味老人 ' 的信物。他临死前说，宝鉴的真正秘密，藏在 ' 以毒攻毒 ' 的菜谱里 —— 而我万毒门的镇派之宝，正是宝鉴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退后半步，从怀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半块刻着毒纹的玉佩："当年宝鉴分为三份，天凌宗的残卷、玄阴教的银针，还有我万毒门的毒佩。如今凤凰现世，是该让它们合而为一了。"
萧封腾忽然拔剑，却被毒公子笑着摆手："别急，我可不是要抢。" 他将锦盒推给林杉杉，"只要你能在三个月后的 ' 毒心宴 ' 上，用天下至毒的食材，做出让我父亲流泪的菜，这毒佩自然双手奉上。"
是夜，万毒门的毒雾渐渐散去，露出漫天星斗。林杉杉站在浮岛边缘，望着水面倒映的万家灯火 —— 那不是普通的灯火，而是毒萤聚集而成的光海，明明充满危险，却又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想什么？" 萧封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得的柔和。
"在想，" 她摸着手中的毒佩，"原来每个门派的镇派之宝，都是宝鉴的碎片。而我们要做的，不是收集它们，而是让这些碎片，重新拼出江湖的温度。"
萧封腾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天凌宗正殿，父亲说的 "剑是为了守护"。或许，这个总是带着厨房烟火气的女子，才是真正能让宝鉴重现光芒的人 —— 不是靠武力，而是靠一道道能温暖人心的菜肴。
"明日，去玄阴教。" 他轻声说，"楚月的寒梅宴，该到了。"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苗女的歌声，曲调诡异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林杉杉摸着腰间的菜刀，忽然觉得，这把曾被她视为生存工具的刀，此刻却像是连接江湖与人间的桥梁 —— 刀下切的是食材，心中藏的是温情，而这，或许就是美食宝鉴最强大的 "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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