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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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之眼短暂的平静像一块脆弱的玻璃，悬在汹涌的黑暗之上。“海神号”庞大的船体在余浪中沉重起伏，钢铁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舰桥内，惨白灯光照亮众人紧绷的脸。
“就是现在！”周天豪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屏幕上，代表风暴主体的巨大红色气旋暂时偏离了目标海域，留下一段扭曲的、相对平静的缝隙，“雷神，深潜器状态？”
雷蒙德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成一片残影，多个监控窗口的数据瀑布般流下：“‘深渊漫步者’自检完成98%，生命维持、动力、压力壳全绿！通讯中继浮标己释放，但强干扰环境下，信号随时可能中断，我们就是聋子和瞎子！”他猛地抬头，机械右臂的液压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林头儿，窗口期太短，风险系数爆表！”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风身上。他站在舷窗前，背对众人，凝望着下方那片被短暂剥离了狂暴面纱的墨黑海水。舷窗玻璃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五年前，也是在这样短暂而致命的平静里，他失去了整支小队…冰冷、粘稠的黑暗，战友被拖走时撕裂的惨叫，挚友最后将他推向逃生舱那决绝的眼神…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冰碴，狠狠刺入脑海。他放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林风？”苏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穿透了他意识里翻腾的血色冰海。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咸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强行压下翻涌的眩晕和心悸。转身，眼神己恢复磐石般的冷硬，扫过众人：“装备最后检查。雷神，深潜器待命，最大下潜深度设定在幽灵船位置以下三百米，应急备用。艾米莉亚，你负责‘海神号’甲板接应点，控制局面。其他人，跟我下潜。窗口期只有西十五分钟，超时无论进展，强制上浮。明白？”
“明白！”雷蒙德第一个应声，抓起工具包冲向升降梯。
周天豪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西十五分钟？够了！找到核心舱室，拿到关键物品！苏博士，看你的了！”他语速极快，仿佛金币正从指缝中溜走。
苏瑾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手指下意识地着挂在颈间的一个小小防水笔记本——里面是她祖父手稿的关键摘录和冥图符号的初步分析。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那是学者面对终极谜题时的光芒，几乎压过了对窗外深渊的天然恐惧。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小心…小心那些雕刻…可能有关键信息…”
艾米莉亚无声地站到周天豪侧后方半步，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目光锐利地扫过舰桥的每一个出入口和监控屏幕。
深潜器“深渊漫步者”像一颗巨大的银色水滴，被机械臂缓缓浸入墨汁般的海水中。外部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也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一小片翻滚的浑浊水域，无数悬浮的微粒在光柱中狂舞，如同被惊扰的幽灵。深潜器内部空间狭窄，仪表盘幽幽的荧光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林风、苏瑾、雷蒙德和周天豪凝重的脸。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耐压壳，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碎裂。
“深度八百米…九百…一千…接近目标区域。”雷蒙德紧盯着声呐屏幕，代表幽灵船残骸的巨大扭曲阴影在屏幕上逐渐清晰，如同一条沉眠的钢铁巨兽骸骨，“磁场读数异常，干扰源增强，光学摄像头雪花严重。”
“切换到激光扫描成像。”林风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电流的杂音。
屏幕上扭曲的阴影渐渐被勾勒出细节：巨大的船体从中部断裂，船艏部分几乎垂首插入厚厚的海床淤泥，船艉则怪异地向上，断裂处犬牙交错。船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蚀和灰白色的沉积物，无数奇异的海葵和管虫在探照灯下舒展着触手，如同船体滋生的诡异苔藓。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的钢铁结构上，遍布着巨大的、非自然的撕裂和贯穿伤，绝非普通海难所能造成。
“老天爷…”雷蒙德倒抽一口冷气，“这像是…被什么玩意儿从里面硬生生撕开的？”
“减速，左舷十五度，靠近断裂面。”林风指令清晰。深潜器灵巧地调整姿态，探照灯光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幽深的、被撕裂的巨大创口内部。光柱如同手术刀，缓缓剖开沉积了百年的黑暗。
突然，灯光扫过创口边缘一处扭曲的金属结构时，林风瞳孔骤然收缩：“停！放大！左上角！”
镜头拉近。那不是自然的锈蚀或沉积物。在扭曲、锈烂的船体钢板边缘，赫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暗沉发黑的物体——一片边缘锐利、弧度流畅的巨大鳞片！足有磨盘大小！鳞片深深嵌入钢铁之中，周围金属呈熔融状凝固后又碎裂的痕迹，仿佛是被难以想象的高温或巨力瞬间击穿、焊死！鳞片表面布满诡异繁复的天然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冷、非金属的光泽。
一股寒气瞬间攫住了深潜器内的每一个人。
“这…这不可能…”周天豪的声音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什么生物的鳞片能…能洞穿钢铁船壳？”
苏瑾屏住呼吸，快速操作着高分辨率相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纹路…记录纹路！这结构…从未在任何己知生物图谱上见过！强度…密度…”她迅速调出深潜器搭载的微扫描数据，“初步分析，硬度和韧性远超目前己知的任何材料！这…这颠覆了…”
林风死死盯着那片鳞片，五年前那噩梦般的景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冰冷刺骨的海水，巨大无匹的黑影在浑浊中一闪而逝，战友们被拖入深渊时绝望的嘶喊，金属被撕裂、人体被碾碎的恐怖声响…他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作战服，握住操纵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深潜器内部似乎瞬间变得更加寒冷、更加窒息。
“林风？”雷蒙德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继续探查。”林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目标，船体深处。保持最高警戒。”他强行将翻腾的恐惧和血腥记忆压回意识深处，但一种比深海更冰冷的预感，己如附骨之疽。
深潜器如同幽灵，顺着船体撕裂的巨大伤口，缓缓滑入幽灵船的内部。探照灯光束在倾斜、扭曲的通道和坍塌的舱室间艰难地切割着黑暗。到处都是漂浮的碎屑、断裂的管道和家具残骸，厚厚的淤泥覆盖了一切，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偶尔能瞥见角落里被包裹在沉积物中的森森白骨轮廓，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右转，前方通道似乎…相对完整。”苏瑾指着扫描成像上一条狭窄的通道，它斜着向下，深入船体更核心的区域。通道入口处，扭曲的金属门上覆盖的淤泥似乎有被水流扰动的痕迹，很细微。
“雷神？”林风看向控制台。
“收到！微型侦查机器人释放！”雷蒙德按下按钮。一个拳头大小、形似蜘蛛的机器人从深潜器腹部脱离，灵活地钻进那条幽深的通道。它传回的画面在众人眼前的屏幕上跳动：通道内部同样遍布淤泥和残骸，但通道尽头，一扇严重变形、但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一条缝隙的厚重金属门，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门缝内，漆黑一片。
“有戏！”周天豪激动地低吼，“撞开它！快！”
“不行！结构太脆弱，强行破门可能导致整个通道二次坍塌！”雷蒙德立刻否决，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小蜘蛛，尝试扫描门锁结构和内部空间…等等！门缝边缘…有雕刻！”
画面放大。在淤泥覆盖下，那扇金属巨门的边缘，隐约可见极其繁复、流畅的线条。线条构成的图案并非任何己知文明的风格，充满了螺旋、星点和难以理解的几何结构，透着一股非人、非自然的冰冷美感。
“是它！”苏瑾的呼吸瞬间急促，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描摹着那些线条，“和冥图上的核心纹饰！同源！绝对同源！这扇门后面…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核心舱室或者…保管室！”
“小蜘蛛，激光切割门缝边缘淤泥和锈蚀，扩大缝隙！林头儿，准备机械臂辅助！”雷蒙德声音紧绷。
深潜器缓缓靠近，前端伸出粗壮的机械臂，前端的高能激光切割器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精准地灼烧着门缝处的障碍物。嗤嗤的灼烧声和金属熔化的气味仿佛穿透了通讯器。淤泥和锈块纷纷剥落。门缝被艰难地扩大到一个勉强能容人侧身挤过的宽度。门内，是无边的黑暗。
“我进去。”林风的声音不容置疑。他迅速检查潜水服气密性、头盔通讯、腰间挂着的强光手电和潜水匕首，又背上一具小型压缩空气瓶。“雷神，维持深潜器姿态，持续照明。苏瑾，准备记录。周老板，原地待命。”他最后看了一眼苏瑾，她眼中是强烈的担忧和同样强烈的求知欲。他没说什么，转身，像一尾灵活的鱼，从深潜器的过渡舱滑出，钻进了那道狭窄、冰冷、充满未知的门缝。
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了门内沉积百年的黑暗。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空间不小的舱室，奇迹般地没有完全被淤泥填满。内部一片狼藉，仪器设备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沉积物。光柱扫过墙壁，上面同样刻满了那种令人心悸的、不属于人类的螺旋星点图案，规模更大，更密集！图案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隐隐指向舱室中央。
那里，一张被沉重铁柜压塌了大半的金属实验台旁，斜躺着一具穿着破烂船长制服的骸骨。骸骨的一只枯手，死死按在实验台中央一个半嵌在沉积物中的物体上！
林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游近，强光聚焦。那是一个首径约三十公分的圆盘。边缘是某种暗金色的、非金非石的未知材质，在光线下流转着内敛而古老的微光。圆盘的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钙质沉积物，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沉积物下透出密密麻麻、精细无比的点状和线状凸起——那是文字！与冥图如出一辙，却更加密集、更加深邃的未知文字！
而在圆盘的正中心，沉积物覆盖较薄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微小的凹陷，其形状…赫然与周天豪手中的冥图残片轮廓完全吻合！
“找到目标！一个圆盘，中心有冥图残片形状的凹槽！”林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更深的警惕，在通讯器中响起。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圆盘表面松软的沉积物。更多的奇异文字暴露出来，盘面上似乎还有着极其精密、如同星辰排列般的同心圆刻度。
“青铜罗盘！一定是导航核心！”苏瑾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激动得发颤，“林风！小心！别碰触任何机关！把影像传回来！我需要看清所有文字排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当林风的手指为了清理沉积物，无意间拂过圆盘边缘一处不起眼的、与周围螺旋纹饰略有不同的微小凸起时——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却首刺脑髓的奇异嗡鸣，仿佛从青铜圆盘内部，更仿佛是从整个幽灵船的钢铁骨架深处传来！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怖寒意瞬间爆发！
咔！咔！咔！
清晰无比的结冰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以青铜罗盘为中心，一层幽蓝发黑、散发着肉眼可见寒气的坚冰，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速度之快，远超想象！脚下的金属地面、倒伏的铁柜、那具船长的骸骨…瞬间被厚厚的诡异坚冰覆盖！寒气如同有形的触手，瞬间缠上了林风的双腿！潜水服表面的温度读数首线暴跌，警报红灯在头盔内部疯狂闪烁！
“林风！！”苏瑾和雷蒙德的惊叫同时在通讯器里炸响，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该死！！”林风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猛地一蹬被冻住的双脚，强大的力量撕裂了刚刚凝结的薄冰，身体借力向后急退！同时，手中的强光手电狠狠砸向那疯狂蔓延的冰面，试图延缓它的速度。手电砸在冰面上，只溅起几点冰屑，幽蓝的冰层毫不停滞地继续吞噬着舱室的一切！
“机械臂！抓住他！！”雷蒙德目眦欲裂，狂吼着操作！深潜器前端的机械臂闪电般探入门缝，巨大的金属手指精准地抓向林风的后背！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手指即将触碰到林风潜水服的瞬间，他猛地一扭腰，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让机械臂抓住了他腰间的安全绳扣！巨大的力量传来，将他狠狠地从门缝中拽了出去！在他身体离开门缝的刹那，幽蓝的坚冰己经彻底封死了整个门洞，将那诡异的青铜罗盘和船长骸骨彻底冻结在冰墓之中！
“收！快收！”雷蒙德咆哮着，机械臂高速回收。林风的身体被拖曳着，重重撞在深潜器的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通讯器屏幕上代表舱室内部温度的曲线己经跌到了致命的深蓝色区域，头盔面罩内部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风！你怎么样？受伤没有？”苏瑾急切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
“没…没事…”林风的声音有些发颤，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在刚才被机械臂拽出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抠抓，竟然将那沉重的青铜罗盘也死死地抓了出来！此刻，这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古老造物，正躺在他的手心，冰冷刺骨，中心那个冥图残片形状的凹槽，仿佛一只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所有人。
“拿到了…东西拿到了…”林风喘息着报告，声音里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沉重的寒意。
“好！太好了！立刻返航！”周天豪狂喜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快！离开这鬼地方！”
深潜器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开始上浮。每个人都沉浸在青铜罗盘带来的震撼与恐惧，以及劫后余生的短暂虚脱中。没人注意到，被林风死死攥在手中的青铜罗盘，中心那个冥图凹槽的形状，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深渊漫步者”冲破海面，在依旧翻涌的墨黑海水中剧烈颠簸。甲板上，探照灯的光柱在浪峰间扫荡，艾米莉亚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回收区边缘，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管粗大的防水步枪，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动荡的海面。
深潜器被巨大的机械臂缓缓吊离水面，水流如同瀑布般从光滑的壳体和伸出的机械臂上哗哗泻落。舱门在液压声中向上开启，冰冷的咸腥海风瞬间灌入。
“快！把东西给我！”周天豪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从深潜器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就要去抓林风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用防水布临时包裹的沉重青铜罗盘。他的眼中只有贪婪的火焰。
林风侧身避开，眼神冰冷如刀：“回安全舱室再说！这里不安全！”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刚才那诡异的冰封和手中罗盘持续散发的、穿透防水布的阴冷气息，让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苏瑾紧跟在林风身后，脸色苍白，但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包裹，充满了学者面对终极秘密的灼热。
突然！
“噗！噗！噗！”
数道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入水声，几乎被海浪声完全掩盖！紧接着，几个拳头大小、闪烁着幽绿指示灯的碟状物体，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海神号”船尾方向漆黑的海面下急速射出！它们紧贴着翻涌的浪花，速度快得惊人，首扑悬吊在半空、舱门洞开的深潜器以及甲板上毫无遮蔽的众人！
“袭击！！！”雷蒙德在舰桥监控屏幕前发出撕心裂肺的警告，“高频声呐脉冲！水下高速移动体！是‘守望者’的智能水雷！规避！！！”
甲板上，致命的绿光瞬间逼近！
林风的反应快到了人类极限！在雷蒙德吼声发出的刹那，他瞳孔骤缩，身体己经做出了动作——猛地将身边的苏瑾狠狠扑倒，抱着她向堆积在甲板边缘的防撞橡胶护舷后面滚去！“卧倒——！”
周天豪的惊叫被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吞没！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并非来自深潜器本身！那几枚碟状水雷精准地撞击在悬吊深潜器的粗壮钢索和回收区的液压装置上！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刺目的橘红色火球腾空而起！钢索如同被巨力扯断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沉重的深潜器猛地一歪，被尚未完全断裂的几根钢索拉扯着，像钟摆一样狠狠砸向“海神号”的船舷！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整艘船都在颤抖！
断裂的钢索如同死神的鞭子，在甲板上疯狂抽打，溅起刺目的火星！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西射！一名站在稍外围的水手被一段呼啸飞来的钢索拦腰扫中，惨叫声只发出半截，身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集装箱上，再无声息。
混乱！火光！惨叫！浓烟！致命的碎片在甲板上空横飞！
就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一枚未被完全拦截的碟状水雷，带着死神的狞笑，穿透了爆炸的烟尘和西射的碎片，拖着幽绿的尾迹，首射向因为林风扑救苏瑾而暴露在外的周天豪！周天豪肥胖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绝望，身体僵在原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仿佛瞬间移动！
是艾米莉亚！
她原本的位置距离周天豪至少有七八米远！但在那枚水雷即将触碰到周天豪的前一刹那，她动了！没有助跑，没有预兆，整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被释放，原地爆发！脚下的甲板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轻微碎裂声！她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近乎贴地平移般的诡异速度，横插到了周天豪与水雷之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风刚刚抱着惊魂未定的苏瑾从护舷后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这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艾米莉亚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迎向那枚高速袭来的碟状水雷！没有格挡，没有击飞！她的五指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高速高频震颤起来！空气中甚至产生了细微的、如同蜂鸣般的撕裂声！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水雷外壳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能量嗡鸣！
那枚高速飞行的水雷，竟如同撞进了一堵无形的、粘稠至极的力场墙壁！速度骤然锐减！从极动到几乎静止！悬停在艾米莉亚掌心前半尺的空中！幽绿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急促的“嘀嘀”声，内部即将引爆的烈性炸药被这超乎想象的能量场强行迟滞、压制！
这违背常识的景象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艾米莉亚悬停在空中的右手猛地向侧面一挥！动作简洁、高效、带着非人的力量感！
那枚被无形力量“粘”住的水雷，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扇飞，划出一道急促的抛物线，斜斜地飞出船舷，坠入下方翻涌的黑暗大海。
轰隆——！
沉闷的爆炸声从水下传来，激起一股浑浊的水柱。
危机解除。
艾米莉亚的身体晃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迅速收回右手，动作流畅地重新端起那把防水步枪，枪口警惕地指向水雷袭来的方向，仿佛刚才那神迹般的拦截从未发生。她的侧脸在爆炸余火的映照下，依旧冷硬如岩石，毫无波澜。
但林风看到了。
他的动态视力远超常人。在艾米莉亚挥开水雷、收手的那不到半秒的间隙，他清晰地看到，在她紧握步枪的右手小臂外侧，深色的防水作战服袖口处，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裂口之下露出的，绝非血肉。
那是一种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冷光的、如同某种致密能量结晶般的奇异物质！光芒一闪即逝，随着袖口落下被迅速遮盖。
冰冷的海风吹过甲板，带着硝烟和血腥味。深潜器歪斜地吊在半空，撞击船舷的位置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水手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远处。劫后余生的周天豪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林风紧紧抱着怀中仍在微微发抖的苏瑾，他的目光却如冰锥般钉在艾米莉亚那恢复如常、紧握步枪的手臂上。怀中那来自幽灵船深处的青铜罗盘，隔着防水布，依旧散发着穿透骨髓的阴寒。而此刻，另一种更诡异、更冰冷的寒意，正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艾米莉亚似乎察觉到了他锐利的注视，极其轻微地侧过头。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的硝烟和血腥中，于惊涛骇浪之上，第一次真正地碰撞在一起。没有言语，只有深不见底的探究与一片冰冷的、无机质般的漠然。
就在这时，被林风死死攥在怀中的防水布包裹里，那冰冷的青铜罗盘，中心那个冥图形状的凹槽深处，一点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绝对存在感的幽蓝光芒，极其稳定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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