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遗愿揭晓时,人心渐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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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遗愿揭晓时,人心渐归一

 

祠堂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晃,顾昭宁跟着赵护卫穿过抄手游廊时,袖中脉诊用的丝帕己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林嬷嬷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陪房,当年母亲难产离世后,是她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跪在佛堂前求了七日香,求来半盏参汤吊住命。

如今她深夜求见,定与父亲临终前那句“松菊院西墙第三块砖”有关。

松菊院的门虚掩着,煤油灯在窗纸上投出两个重叠的影子——林嬷嬷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扶着八仙桌的手青筋凸起,像是老树根盘在桌沿。

见顾昭宁进来,她颤巍巍跪下去,额头几乎要碰到青石板:“姑娘,老奴对不住老爷临终所托。”

顾昭宁忙去扶,指尖触到林嬷嬷肩头的粗布衣裳,沾着潮乎乎的水汽,像是刚从地窖里出来。

“嬷嬷快起,父亲的事我早有察觉。”她蹲下来与老人平视,看见林嬷嬷浑浊的眼底泛着水光,“当年父亲咳血那日,是不是给了你什么?”

林嬷嬷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个铜钥匙,钥匙齿痕磨得发亮,显然被反复过。

“老爷走的前晚,让老奴去西墙拆了砖,里头有个楠木匣。他说‘若昭宁能撑过及笄,便把这个交给她;若撑不过……”老人喉间哽了哽,“便随我去了吧。”

顾昭宁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接过钥匙时,指尖与林嬷嬷的指尖相碰,都是凉的。

松菊院西墙的砖缝里落着层薄灰,第三块砖被撬动时发出细碎的响动,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

楠木匣上雕着并蒂莲,是母亲的陪嫁纹样,匣底还压着半枚破碎的羊脂玉佩——那是父亲总挂在腰间的,后来说是摔碎了,原来竟是藏在这里。

匣子里的信笺泛黄,墨迹却清晰如新。

顾昭宁展开时,先落了一滴泪在“宁儿亲启”西个字上。

父亲的字迹清瘦刚劲,第一行便写着:“为父一生最憾,是未能护你周全。”她往下读,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信中详细记载了顾家商事被侵吞的证据,更有一行力透纸背的大字:“顾家嫡女昭宁,当承我志,医道即商道,以仁心立商本。”末尾的印章是顾家祖印,朱红的印记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当年王氏说老爷临终前改了口,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庶子。”林嬷嬷突然开口,声音像破风箱,“老奴去问张管事要遗诏,他说烧了。如今才知,老爷早把真东西藏在你能找到的地方。”

顾昭宁攥紧信笺,指节发白。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檐角铜铃叮当。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药堂,王氏故意撞翻她的药篮,党参撒了满地——原来那时王氏就在试探,试探她是否察觉了什么。

“姑娘。”林嬷嬷的手覆在她手背上,“老奴守了这匣子八年,今日终于能交给该交的人了。”

祠堂后的偏厅里,沈砚秋的茶盏己经凉了。

他垂眼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时,眼底浮起一丝关切:“林嬷嬷找你?”

顾昭宁将信笺递过去,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晃,把沈砚秋的眉眼照得忽明忽暗。

他接过信时指腹微顿,显然察觉到了纸张的年份,待看完最后一行,唇角终于扬起半分笑意:“顾伯父倒是算准了,他这女儿,既能接住医道,也担得起商道。”

“可老爷子那边……”顾昭宁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前日在祠堂,他虽夸了我,可家主之位……”

“我今日去见过老爷子了。”沈砚秋从袖中取出份地契,“沈氏愿与顾家合办医馆,药材供给、商路打通,都算顾家一份。老爷子问我为何帮你,我便说——”他抬眼望着顾昭宁,目光比烛火更烫,“沈某经商十载,最会看人心。顾姑娘的医道,能救活人;顾姑娘的商道,能救顾家。”

顾昭宁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正欲开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护卫掀帘进来,额角渗着汗:“姑娘,宫里头的轿辇停在门口了!说是永康郡主染了怪病,太医院的人治不好,特来寻千金医馆的顾大夫。”

顾昭宁的呼吸一滞。

永康郡主是当今皇后的嫡妹,最得太后疼宠。

她迅速理了理衣襟:“备药箱,我这就去。”转身时瞥见沈砚秋眼里的笑意,像是春冰初融,“沈公子可要同去?”

“自然。”沈砚秋替她拢了拢披风,“我倒要看看,顾大夫怎么用现代医道,治这大宁朝的金枝玉叶。”

郡主的轿辇里飘着浓烈的艾香。

顾昭宁掀开帷帘时,正见郡主蜷在软榻上,额角敷着冷帕,却仍烧得两颊通红。

她伸手搭脉,指尖刚触到郡主手腕,便皱起眉——脉数而滑,舌苔黄厚,分明是温病入里,太医院却用了辛温解表的药,难怪越治越重。

“去烧壶开水,把银针在沸水里煮半柱香。”她转头对随行的小宫女说,又对沈砚秋道,“劳烦沈公子去药堂取些金银花、连翘,用纱布包了煮水。”

沈砚秋应了一声,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

顾昭宁取出酒精棉擦拭双手——这是她用白酒蒸馏提纯的,前世在手术室里用惯了。

郡主的手腕被酒精棉擦过,忽然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凉……”

“这是消毒。”顾昭宁轻声解释,“郡主的病是热邪内盛,需得先清里热。”她取过煮好的银针,精准地刺进曲池、大椎、合谷三穴,“针下去便会退热,药汤喝了能去余邪。”

郡主的睫毛颤了颤,烧得发红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清明:“你……你不是太医院的。”

“民女顾昭宁,千金医馆的大夫。”顾昭宁起针时,郡主的额角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烧势明显退了,“明日郡主就能喝些清粥,三日后便可下床走动。”

轿辇外传来喧哗声。

顾昭宁掀帘望去,见裴景行穿着月白官服立在阶下,腰间的太医院银鱼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眼看见她,目光掠过她手中的药箱,唇角勾起半分淡笑:“顾姑娘的针法,倒让张某人昨日在太医院丢了好大的脸。”

“裴少卿这是来兴师问罪的?”沈砚秋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

裴景行却没接话,只是望着顾昭宁:“今日在朝上,皇上问起永康郡主的病,张某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便说——”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大宁朝治温病的圣手,在千金医馆。”

顾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明白,为何这几日族里的长老是非渐渐少了——裴景行的话,比十张地契更有分量。

族会那日,顾府正厅的紫檀木椅被擦得锃亮。

顾老爷子坐在上首,手里攥着那份泛黄的信笺,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怀瑾临终前写的遗诏,里头说的明白,顾家的家主之位,该由昭宁来坐。”

王氏“啪”地摔了茶盏,瓷片溅到顾昭宁脚边:“分明是伪造的!当年老爷咽气前还说要把商铺分给昭明,我亲耳听见的!”

“王氏夫人亲耳听见的,怕是被篡改过的吧?”林嬷嬷拄着拐杖从后堂出来,腰板挺得笔首,“八年前老奴替老爷整理遗物,在书房暗格里找着半张碎纸,上头有老爷的字迹——‘家主之位,非昭宁不可’。后来这碎纸,被张管事的媳妇在王氏屋里寻着了。”

王氏的脸瞬间煞白。

顾昭宁望着她,想起昨日在账房看见的流水单——药材进项少了三成,出货却多了五成,看来有人早就在中饱私囊。

“从今日起,家事由昭宁主理。”顾老爷子拍了拍桌案,“若有不服的,尽管来找我。”

厅外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顾昭宁站在檐下,望着王氏踉跄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份遗诏。

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内侧绣的并蒂莲——那是母亲的手艺,如今,该由她来续这顾家的香火了。

“姑娘。”赵护卫捧着本账册过来,“这是近三年的商事账,您看……”

顾昭宁接过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时,瞳孔微缩——末尾的批注是父亲的字迹,“药材折损异常,查”。

她抬眼望向沈砚秋和裴景行,两人正站在廊下望着她,一个眼中含着笑意,一个眼底燃着星火。

该清的账,该算的人,从今日起,一笔一笔,都要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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