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妈昨晚一整夜没睡,就在塞帆布包。"然然攥着手机,指节在机身留下白印。听筒里顾老二的呼吸声像老旧的风箱:"这可咋整啊,她咋就不听劝呢..."
"你们兄弟仨该合计合计了。"然然盯着窗台上干透的紫苏药渣,那些深绿的叶片蜷缩成枯卷的纸,"刚来的时候大哥说西家轮流,现在该他接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得像断线的风筝。首到傍晚铃声骤响,顾老二的声音透着刻意扬起的调子:"然然,我跟老三商量了,送妈去敬老院咋样?"
"不如在我家附近租间房吧,我每天能去送饭。"然然几乎脱口而出。隔壁工位的小文端着水杯路过,听见"丈母娘"三个字噗嗤笑出声,温水溅在绿萝叶上:"然然你可真能忍,换我早跟老公干仗了!"
小静转着钢笔接话:"赶紧租房子吧,我舅妈跟儿子住半年,把儿媳雅诗兰黛全扔垃圾桶了。"男同事小强敲着键盘叹气:"养老难题啊,我奶非要用煤炉烙饼,我爸差点跟她掀桌子。"
小容突然把电脑转过来:"看我妈在敬老院包粽子的视频!"画面里老人们围坐长桌,护工正给戴假牙的大爷调电视音量,"我们姊妹五人摊费用,比请保姆便宜一半。"她指着屏幕右下角,"城南那家医养院三千块,有护士24小时巡房。"
"我舍不得..."然然咬着下唇,想起母亲年轻时总在晚饭时说"养儿防老",筷子头敲着碗沿,"等我老了就住你们兄弟家,挨个儿轮着住"。小霞把打印好的租房信息推过来,A4纸上的红笔圈着:"单位对面有老房子,一楼带小院,年租一千六。"小荣己经套上外套:"走,现在就去看!"
出租屋的木门吱呀推开时,午后阳光斜照在掉漆的窗台上,墙根堆着前任房客的煤球,角落蛛网在风里轻颤。"这院子能种韭菜小你得然触几片经年的青苔。
回到办公室时,小东的电话打过来,背景音里混着顾老太的碎碎念:"她把红毛衣塞包里了,说那是你结婚时给她织的..."然然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电话线里发颤:"小东,我找到房子了,就在单位旁边..."
下班路过敬老院时,然然隔着铁栅栏看见位老人独坐长椅,手里捏着半块五仁月饼。晚风把她的白发吹成乱草,像极了昨晚在卧室里整理帆布包的母亲——那些被反复折叠的旧衣,被塞进包角的搪瓷缸,还有别在棉袄上的、只剩铁丝花茎的塑料花。手机在口袋震动,顾老二发来消息:"老三说敬老院费用他出一半。"
然然靠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成长线,旁边重叠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母亲拄着拐杖的剪影。远处传来小东的咳嗽声,他骑着电动车来接她了。两人并肩往家走时,然然突然开口:"那间出租屋...明天去交定金吧。"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合在一起,又被迎面而来的车灯切成两半。然然想起同事说的"代际鸿沟",想起老房子每到梅雨季就漏雨的屋檐——母亲总在西墙根摆三个搪瓷盆,接下的雨水浇出的茉莉开得特别旺。她深吸一口气,听见小东在旁边轻声说:"租房子好,妈离你近,我明天下班能去看看,给她捎点桃酥。"
夜色里,然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突然懂得:有些人生选择题本没有对错,就像老房子的青苔总要顺着墙缝生长,而她能做的,只是在漏雨的岁月里,给母亲寻一个稍微干爽的角落,让那只塞满旧衣的帆布包,能在新的屋檐下,重新盛起清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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