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死寂得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浓重的霉味、新鲜的血腥味、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苏晚靠着湿漉漉的船舱壁,剧烈喘息着,握着半截染血竹篙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冰冷的河水顺着褴褛的衣衫滴落,“嗒、嗒”地敲在积水的船板上。刚才那搏命一击,榨干了她最后的气力,疲惫和冰冷如潮水般涌上。
青黛蜷缩在船头角落,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眼睛死死盯着苏晚手上那截沾着暗红血迹的竹篙,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凶器,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沈月凝背靠另一侧船舱板壁,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上和背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尽了血色,冷汗混着血水泥污不断流下。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哼出声,但那剧烈的颤抖却暴露了她承受的痛苦。她抬起沾满污血的脸,那双不屈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审视、警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死死地锁在苏晚身上——这个突然出现、救了她却也狠辣异常的陌生女子,究竟是谁?
苏晚感受到了那道锐利的目光,但她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疲惫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颤抖的青黛和满身伤痕的沈月凝,投向了船舱外。
破船正缓慢漂过一片相对繁华的临水街市。夜色己深,岸上灯火点点,人声隐约。借着昏暗的光线,苏晚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几家布庄门口张贴的、墨迹淋漓的告示。
“‘因天时不利,棉麻歉收,各色棉布、麻布即日起……价涨三成?’”苏晚喃喃地念出告示上最醒目的一行字,声音沙哑疲惫,但那双刚刚还充满搏杀戾气的眼睛,却在看清那几行字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贪婪的精光!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了绿洲,如同在废墟中发现了金矿!
那沉重的疲惫感瞬间被一股灼热的、充满掠夺性的力量驱散。她猛地坐首身体,甚至顾不上还在滴水的头发,指着岸上那些布庄的幌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穿透力,砸向船舱里另外两个惊魂未定的女子:
“看!看见了吗?布价飞涨!棉麻歉收?!”
青黛被这突如其来的亢奋吓得一哆嗦,茫然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模糊的灯火和幌子,完全不明白这跟她们眼下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沈月凝也皱紧了眉头,伤口的剧痛让她思绪混乱,沙哑地反问,带着一丝不耐:“这与我们何干?眼下活命都难!”
“何干?”苏晚倏地转过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在昏暗的船舱里如同两点燃烧的寒星,依次扫过青黛和沈月凝苍白惊恐的脸,嘴角竟向上扯开一个近乎狂野的弧度,“当然有关!天大的关系!”
她猛地一拍身下湿漉漉、散发着霉味的船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语气,字字铿锵:
“这破船,就是我们的本钱!这身伤,就是我们第一笔‘投资’!”她指向沈月凝还在渗血的伤口,又指向岸上那“价涨三成”的告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点燃野心的魔力,
“而这布价飞涨……就是我们撬开金山大门的第一块砖!跟我干!”她的目光灼灼,如同实质般落在两人脸上,“我保证,不出三个月,我们三个的名字,会刻在江南布市的每一锭银子上!再无人能将我们踩在脚下!”
船舱内死寂了一瞬。霉味和血腥味似乎都凝固了。
青黛忘了颤抖,呆呆地看着苏晚眼中那团仿佛要烧穿这破船、烧穿这黑夜的火焰,那句“刻在每一锭银子上”如同魔咒在她贫瘠的认知里炸开。沈月凝紧咬的下唇松开了,眼中不屈的怒火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那狂野火焰燎到的微光所取代。
苏晚毫不在意她们的震惊,她的目光己经穿透这破败的船舱,牢牢锁定了岸上那布告上“价涨三成”的墨字,仿佛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银流。她舔了舔干裂冰冷的嘴唇,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攫取的光芒。
“第一步,”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清晰的、金属般的质感,如同启动了一台精密的机器,“天亮之前,我们得把这艘破船,变成一台能生金蛋的‘母鸡’。”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船舱内散落的破烂渔网、朽木断桨、还有青黛那双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蜷缩的手,“就从……拆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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