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历三千七百二十二年，腊月廿三。青云宗外门的寒潭结着薄冰，十九岁的杂役弟子楚天阳跪在潭边青石板上，手中木刷反复搓洗着几件月白道袍，指节因冻疮裂开了口子。远处的钟鼓楼传来卯时三响的鼓声，惊起了一群寒鸦掠过结冰的测灵广场。
“楚天阳，要是洗不干净就把你的手泡进寒潭冻成冰雕！” 一名青云宗的内门弟子林昊站在三丈外的九曲桥上，腰间玉佩刻着青云宗十九峰云纹。他手中折扇 “啪” 地敲在石栏上，惊得楚天阳手中的道袍掉入了冰潭，“连本少爷袖口的火灵草渍都去不掉，留你双手有何用？”
楚天阳慌忙捞起道袍，冰水灌进袖口，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数着道袍上的十九道云纹 —— 这是内门弟子专有的制式服饰，而他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上，却是连青云宗的山纹都绣得歪歪扭扭。左脸上颊的月牙形疤痕也因寒冷泛起了青红，这个疤痕是去年腊月，他替妹妹小桃去药房偷暖玉膏时，被护院用铜锁抽打留下的。
“回林师兄，” 楚天阳跪在冰面上磕头，膝盖传来刺骨的痛，“弟子这就重洗。” 寒潭水比往年更冰。楚天阳将道袍按在搓衣板上，冻疮开裂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木刷。他想起昨夜在柴房，借着月光数着记功簿上的鞭痕：为小桃迁坟迟到，二十七道；替厨房挑水洒了灵泉水，十五道；甚至连替内门弟子修补道袍时扎错针脚，都要挨三道。此刻后背的结痂伤口隔着破衫摩擦，疼得他首冒冷汗 —— 那是三天前，执事长老用浸过辣椒水的藤条抽的，只因为他多喝了半勺弟子们剩下的灵米粥。
“哥哥，你看草蚂蚱会飞啦！” 记忆突然被寒风吹开，小桃临终前的笑容在冰面上浮现。那年妹妹小桃七岁，楚天阳用灵草茎给她编了只蚂蚱，她举着草蚂蚱在破庙的里跑。可现在，小桃的坟头却是在乱葬岗的西北角，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他攒了半年的杂役俸禄，本想买株 “暖魂草”，却在昨日被林昊打翻在地，药瓶碎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小桃咽气时唇角的血。
“杂役楚天阳，测灵广场打扫完了吗？” 监工赵师叔的铜锣声惊醒了回忆。楚天阳慌忙起身，却因跪得太久栽倒进了寒潭，冰水灌进口鼻，他呛咳着抓住潭边芦苇，指尖突然触到块生锈的铁片。铁锈剥落的瞬间，一块青铜玉简的蝌蚪文在冰面上投出微光，他顺手就把玉简捡了起来。
测灵广场的青石板结着薄冰，楚天阳握着扫帚的手不停发抖。他数着广场中央的测灵盘，九尺高的琉璃盘刻着五行纹路，去年此时，他就是在这里看着各位师兄测出不同的灵根可以进入外门，而林昊更是测出三灵根，被掌门长老夸为 “青云宗百年一遇的奇才”。到他的测灵结果，却只是执事长老口中的 “废体”，是内门弟子茶余饭后的笑谈。
暮色漫过青云山时，楚天阳蹲在老槐树下啃硬饼子。树皮上的树洞藏着他偷偷收集的灵草碎屑，有小桃坟头的狗尾草、寒潭边的墨兰草，还有他用指尖血养了三个月的 “血莲草”。突然，树洞深处发出嗡鸣，刚刚捡到的青铜玉简的蝌蚪文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见一名白胡子老头的虚影捧着丹炉踏光而来，袖口的丹炉纹破破烂烂。
“小娃娃，你的血竟然能让枯木开花，” 老头指尖弹向楚天阳的硬饼子，饼子一下子变得松软了，“为何却在这里啃着比石头还硬的干粮?进不得内门？"
楚天阳猛地缩回手，玉简却像长在掌心般甩不脱。此刻，老槐树的枯枝上竟冒出新芽，嫩芽上凝着五色彩光，正是他方才滴落的血珠所致。“老人家您说笑了，” 他低头盯着新芽，“我连灵根都聚不齐...”
“聚不齐？” 青玄子突然轻笑，指尖点向测灵广场，五行微光竟在测灵盘上流转，“看好了 —— 普通灵根只能引动单一属性，而你能让金、木、水、火、土在琉璃盘上轮转，这是五灵根独有的‘万物共鸣’。” 他指向楚天阳的硬饼子，方才滴过血的地方竟长出五瓣小花，每一瓣都流转着不同光泽，“你妹妹临终前，床边野草突开血兰，便是你的血引动了草木五行。”
楚天阳浑身发抖。他想起小桃断气那日，破庙的砖缝里突然长出五瓣红花，花瓣上还凝着金粉，当时他以为是回光返照，如今才明白，那可能是他无意识中催动了五灵根。“可为什么青云宗的测灵盘…说我是废体...” 他声音哽咽。
“测灵盘？”青玄子冷笑，袖袍一挥，寒潭上方浮现出五色光影，“那破玩意儿只能检测普通灵根。你的五灵根被天道封印，需要血祭才能激活。”他指尖轻点，楚天阳掌心涌出五滴颜色各异的血珠，“看好了，金血主杀伐，木血主生机，水血主变化，火血主暴烈，土血主厚重。”
五滴血珠在空中缓缓旋转，竟发出嗡嗡共鸣声。楚天阳惊得后退半步，却发现脚下青石板开始裂缝，缝隙里冒出嫩绿新芽。
“这…这不可能！”
“哈哈，小娃娃还不信？”青玄子抚须轻笑，“你以为为何青云宗容忍你这个'废体'至今？因为执事长老早就察觉到你体内的异样，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楚天阳脑中轰鸣。他想起执事长老每次鞭打后那种若有深意的眼神，还有那些故意加重的惩罚。原来不是单纯的厌恶，而是在试探！
“你妹妹临终前，床边野草开出血兰，这等异象必定惊动了宗门高层。”青玄子神色凝重，“她的死，未必是意外。”
轰！
楚天阳如遭雷击，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桃那张苍白的脸在脑海中浮现，还有她咽气前拉着自己的手：“哥哥…有人…有人来过…”
当时他以为是小桃的胡话，现在想来…
“谁！谁害死了小桃！”楚天阳双眼通红，掌心的五色血珠骤然暴涨，整个测灵广场的青石板开始龟裂。
“别冲动！”青玄子连忙喝止，“你现在灵根未稳，贸然动怒只会经脉尽断！”
楚天阳咬牙强压怒火，胸口却像压着一块烧红的铁，疼得他冷汗首冒。
“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固灵根。”青玄子袖袍一甩，五颗拇指大小的青色丹丸浮现，“这是我当年炼制的'聚灵丹'，配合玉简里的'太初五行诀'，三日内便可重塑灵根。”
楚天阳伸手接过丹药，入手温热如玉。他咬牙吞下一颗，顿时一股暖流从丹田涌起，游走西肢百骸。冻僵己久的经脉开始复苏，体内竟传来阵阵轻响。
“记住，修炼时务必小心。”青玄子神色严肃，"五灵根修炼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五行相克，轻则经脉逆转
楚天阳顾不得这些，他捏紧拳头，指关节发白：“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真相。求你告诉我！是谁害死小桃的！”
“你想报仇？”青玄子幽幽地笑了，“现在的你连筑基期都不到，拿什么去报仇？”
这话如冰刀刺进楚天阳心里。他想反驳，却发现青玄子说得没错。现在的他就是个废物，连自保都难，更别说为小桃报仇。
“不过…”青玄子话锋一转，“若你肯听我安排，五年内必让你踏入金丹期。”
“什么条件？”楚天阳毫不犹豫地问。“为了小桃，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楚天阳喉结滚动：“可是你…… 为何帮我？世上哪有白吃的灵米？”
青玄子捻须轻笑道：“小娃娃倒聪明。我名叫青玄子，三百年前，被人设计剜了金丹，残魂困在这玉简里天天喝西北风，连个替我擦丹炉的童子都没有 ——”
他指尖弹向楚天阳掌心的血珠，老槐树枯枝突然抽出新芽，五色彩光在嫩芽上流转。
青玄子眼神灼灼：“可你的血能让枯木开花，但是灵根又被天道封印得死死的，偏偏能激活我的玉简。这叫什么？这叫天道给我送来了炉鼎。”
楚天阳脸色发白：“所以你是想让我成为你的…… 鼎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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