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茶楼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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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茶楼交锋

 

暮色浸透青瓦飞檐,"望月楼" 的灯笼在江风中摇晃,暖黄光晕里浮动着茉莉香片的袅袅热气。“客人两位 —— 碧螺春一壶,配两碟蟹壳黄!”

穿香云纱的商贾在厢房内密谈生意;穿长衫的文人围炉论诗,与穿西装的归侨争论时局。茶楼跑堂的吆喝声、算盘珠的噼啪声、茶壶盖的碰撞声交织成市井生活的交响乐。堂倌阿福托着茶盘穿梭在八仙桌间,青布衫袖口磨出毛边,却不妨碍他手腕一翻,三只白瓷盖碗便稳稳落上桌面。滚水冲茶时,壶嘴腾起的热气裹着茶香漫过邻桌。

戏台角落的铜炉里燃着榄炭,说书人踏着鼓点跃上木台,藏青长衫翻飞间甩出一抹暗红绸带,惊堂木重重拍在檀木桌上嘈杂的茶楼里。茶客们齐齐屏息。

说书人折扇展开,声如洪钟:“列位听真!金枝归巢惊碎琉璃盏,银箱易主烫穿紫檀盘!七年前这大小姐在母亲灵堂前...(突然压低声音)被外室当众掌掴,就在她爹接回外室那天远走重洋!(铜钹炸响)如今这大小姐学成归来,怎么收拾残局——您且看她今晚掀翻的,是西餐厅的银质餐刀,还是姨娘的翡翠屏风!”

说书人折扇一收,一段终了。扇子“啪”地一合,满堂喝彩。

二楼雅座传来“啪嗒”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瓷器碎了。郑婉穿着珍珠绣鞋,像一阵风似的冲下雕花楼梯,嘴里还嚷嚷着:“收了黑钱满嘴喷粪!在这儿胡言乱语!”她那涂着丹蔻的手指,差点就戳到说书人的鼻尖了,“我郑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哪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话音没落,“啪”一耳光就抽了过去!茶客们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在茶楼里传开。

角落里,两个茶客压低声音议论:“瞧见没,那个就是郑家二小姐……”“那可是郑老爷的心头宝啊,这些年谁敢提她生母是外室的事儿?”

突然,“噔噔噔”,一阵红底高跟鞋叩击楼梯的声音传来。郑玉扶着雕花栏杆,慢悠悠地走下楼来,珍珠披肩下的手指微微发着抖,可一看到郑婉那阴冷的目光,马上就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怯生生的讨好的笑:“妹妹别生气嘛……”“谁是你妹妹!”郑婉抓起一个青瓷茶盏,“嗖”的一下就扔了出去。茶盏擦着郑玉的耳朵飞过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碎成了好几块。

郑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紧紧抓住楼梯扶手。她的声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颤抖:“这位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小姐,后来怎么样了?”这会儿,郑玉表面上是个无辜的小白花,心里却在暗暗冷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傻妹妹,当年灵堂掌掴的真相,可比说书人口中的精彩多了。郑婉两眼冒火,张牙舞爪地向郑玉扑了过去,腕间的翡翠叮当镯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郑玉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吼:“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郑通海一身玄色长衫穿着新式皮鞋黑着脸缓步跨过门槛,翡翠扳指重重叩在八仙桌上,震得杯盏里的茶水泛起涟漪。见来人是自己的父亲,郑婉立刻委顿状上前,故意扯散发丝扑进父亲怀里哭嚎:“爹!他们都欺负我!这野丫头还帮说书的糟践娘!”

郑通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哪来的野丫头?" 他着翡翠扳指的动作顿住。

“爹... 是我... 小玉...” 郑玉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垂落的发丝遮住眼底翻涌的恨意。郑通海喉结剧烈滚动,他堆起笑时,眼角的皱纹里却藏不住慌乱:"小玉,回来了不先回家?你崔姨娘特意吩咐厨房备了席面..."

“备席? ”郑婉突然尖叫着扑进父亲怀里,“我娘天天在佛堂给她念经!她倒好,一回来就编排我娘是外室!"她故意将指甲掐进父亲胳膊,在锦缎上洇出深色月牙,(扭头哭嚎)“爹!这些年你连她的名字都不许我提,我还以为这个扫把星早死在外头了!”

“闭嘴!” 郑通海被掐得龇牙,烦躁地甩开她。长衫下摆扫翻茶盏,热茶在青砖上蚯蚓似的爬,倒映着他额头渗出的冷汗。

郑玉适时举起褪色的蓝布包袱,手指首哆嗦:“本想取了鎏金观音…去娘坟前上香…”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肩膀不住耸动,“捐给夜安寺积福…哪想…” 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砸包袱上。郑婉翻白眼:“装可怜?我七岁就不玩这套了!”

“小婉,住口!" 郑通海扯了扯僵硬的领口。郑婉却突然娇笑着挽住父亲胳膊:“既然姐姐回来了,不如今晚就住我隔壁?我房里新得了西洋香水,正想与姐姐分享呢~” 她说着凑近郑玉耳畔,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别以为装可怜就能夺回父亲的爱,郑家现在姓崔,你得唤我娘一声夫人。”

郑玉任由她温热的气息扫过脸颊,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指尖在她耳垂上重重一掐:"好妹妹,咱们来日方长。" 她望着郑通海躲闪的眼神,在心底冷笑 —— 当年母亲的死,矿难的真相,还有这对母女抢走的一切,她会像剥洋葱般,让他们在血泪中慢慢偿还。

(回忆穿插)

郑玉留学的7年,白日里,他郑通海是香城首富,在生意场上谈笑风生;深夜里却被噩梦掐脖子,矿难中劳工的惨叫、柳氏含恨的眼神,总在午夜梦回时将他惊醒。对郑婉的宠爱,成了他麻痹良心的另一种方式。清末西洋进贡的八音盒、法国定制的珍珠礼服,只要郑婉想要,他便毫不吝啬。看着女儿在宴会上娇蛮地打翻茶盏,趾高气昂地训斥仆人,他却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双手的血腥。郑婉越发张狂,在香城横行无忌,而郑通海只是沉溺在这虚假的天伦之乐中,用无度的溺爱填补内心的空洞。

崔姨娘恨极了柳氏,却又总爱穿着柳氏生前最爱的月白旗袍,在镜前轻施粉黛。郑通海与崔姨娘在雕花大床上颠鸾倒凤时,腕间缠绕着柳氏遗留的白玉镯子。她在佛堂敲着木鱼诵经,手腕的佛珠与翡翠镯相互碰撞;宴席上,她笑意盈盈地为宾客布菜,指甲上的丹蔻艳得滴血。每当瞥见郑通海望着柳氏牌位出神,她便轻摇团扇依偎过去,用温热的吻堵住丈夫即将溢出的忏悔。她笃定,那些被掩埋的秘密、被篡改的真相,都会永远沉睡在郑家大宅的阴影里。

此刻的郑通海没看见,郑玉低垂的发丝间,一丝冷笑正顺着嘴角爬。该醒醒了,这场做了七年的荒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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