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机的滴答声突然急促起来。郑玉走到窗边，望着码头正在卸货的英国商船。那些被苦力扛下的木桶上，“亚细亚”的烫金标志在夕阳下泛着虚伪的光泽。她摸出皮手包，抽出张支票递给小梅：“给《申报》的财经版主笔，是这次新闻的稿费。还有把我那LV包好了，要下雨了别浇着，就这么一个撑场面的东西。”
暮色沉沉，新建的大都戏园迎来了己跻身为名角的小兰春，水袖在戏台灯光下泛着柔光。本该满堂喝彩的《贵妃醉酒》，此刻却成了催命符。她踩着三寸花盆底一个踉跄，鬓边点翠凤钗的珠串剧烈晃动，在汽灯下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晕。喉间翻涌的血腥气被生生咽下，走调的“海岛冰轮初转腾”刚出口，唱腔刚到高处便走了调，雅座里就爆出一声刺耳的嗤笑。
“就这破锣嗓子也敢登台？”便装的明泰陪着桂系军阀的儿子秦永祥坐在雅间，秦永祥将瓜子壳吐向戏台，“这唱腔都比不上我们家丫鬟，不如滚回窑子里唱十八摸！”
小兰春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染红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未等她福身告罪，二楼包厢突然传来茶杯摔碎在红木桌子上的巨响。“哪来的野狗乱吠？”
赵德荣缓缓站起身，他是前大总统三姨太的儿子，更是海城青帮的掌权人，今日特意过江来捧小兰春的场，他一挥手，身后几名黑衣打手立刻冲下楼梯。
“不想看就滚蛋。”
说话瞬间，十余名黑衣打手饿虎般扑闯进秦永祥的雅间，一把揪住秦永祥的衣领，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明泰正倚在廊柱边吩咐秦升：“去给兰老板送碗姜茶。”忽见人影攒动，回身走进雅间，反手一记鞭腿扫翻一黑衣男子，袖中短刀“唰”地割开另一人裤管，血线顿时在青砖地上蜿蜒。
赵德荣所在二楼雅间顶棚的玻璃天窗突然炸裂，子弹擦着赵德荣的翡翠扳指没入地板——是明泰埋伏的枪手！
秦升冲进房间趁机一个擒拿，反剪着青帮老大押到明泰跟前。
“青帮的手，伸过界了。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军靴碾过满地碎瓷，落在赵德荣的肩膀上，混战中秦永祥也被按在血泊里，却咧着带血的嘴大笑："你这狗杂种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此刻的赵德荣，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招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
当夜，江城青帮总堂口的红灯笼彻夜长亮。赵时曼摔碎祭祖的钧窑茶盏，双枪“咔嗒”上膛：“点齐心兄弟，过江要人，动我兄长？我要秦家满门陪葬！”
三日后，香城郊外废弃的棉花仓库。赵德荣被铁链吊在生锈的钢梁上，左眼肿得睁不开。秦永祥伸手轻轻刮过赵德荣的伤口，目光戏谑地看着被铁链吊在梁柱上的被打成猪头的青帮头目。
"赵老大，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赵德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仍冷笑：“秦家的小少爷？呵，你以为抓了我，我就会怕你？”
秦永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猛地一拳砸在他腹部：“嘴硬是吧？”他俯身，在赵德荣耳边低声道，“你妹妹己经在路上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带多少人来救你。”
“听说你妹妹是海城第一枝花？”他挑了一块赵德荣身上衣服干净的位置，慢条斯理擦拭指节上的血迹。“等她来了，我倒要教教她，秦家军的规矩该怎么守。”
惊雷炸响的瞬间，赵德荣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秦永祥，你会死得很难看！”他的嘶吼被暴雨声吞没，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二十余辆黑色轿车浩浩荡荡出现在香城，车灯划破黑夜中的雨幕。
郑家码头瞬间化作修罗场。赵时曼撑着染血的白西装翻身下车，双枪同时开火，子弹穿透前排车窗的瞬间，她听见肩胛骨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依然精准击毙三个试图包抄的枪手。
“保护小姐！”青帮打手组肉盾牌，冲锋枪的火舌撕开雨帘。秦永祥的士兵躲在集装箱后还击。赵时曼踉跄着躲进货箱阴影。
“哒哒哒——”密集的扫射突然转向，她抬头望见二楼仓库窗口闪过希望的光。
“仓库有人。”
赵时曼咬牙滚向仓库入口，子弹擦着发梢飞过。就在她准备反击时，右侧货运险箱后传来异响。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门打开一道缝，露出温暖的黄光，一道黑影向她招手。
“快进来！”郑玉抓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拽进仓库。
赵时曼却突然转身，忍着肩膀剧痛举枪瞄准秦永祥的指挥车。枪响瞬间，她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看到秦永祥车头引擎盖轰然炸裂，秦永祥狼狈滚出车外的模样，让她嘴角溢出带血的笑。
赵时曼望着想拖拽自己的郑玉，意识逐渐模糊。
**仓库内**
赵时曼的白西装溅满血污，子弹擦过她的肩胛骨留下了一个汩汩冒血的黑洞，听见高跟鞋踏来的声响她警惕的拿起手边射空子弹的手枪。
“别动。”郑玉拿来一个临时药箱为她包扎，仓库大门外远远传来秦升搜人的怒吼声，赵时曼紧张的转换身体姿势，“别动，子弹卡在锁骨，再动就废了。”
透过昏黄的仓库灯光，赵时曼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脸——竟是一个秀丽别致的富家小姐，不沾染一丝江湖气息。
“为什么救我？”赵时曼咳出血沫。
郑玉扶住赵时曼声音轻得像叹息：“说也不说就在我的码头血拼，自然袖手旁观。况且只要不是敌人，那就都是我的朋友。”她突然掐住赵时曼下巴，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吃下去，能止血。先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辅仁医院。”
暴雨冲刷着公路上的血水，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入夜色冲向辅仁医院。
黑色轿车碾着积水疾驰，明泰的军车正堵住码头出口。
秦升低声道：“大小姐把人送医院了。”
明泰望着雨幕中渐远的车尾灯，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她想救人由她去吧。传话给刘院长，用最好的盘尼西林。派人盯着点，要是姓赵的有歪心思，首接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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