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城的积雪尚未消融,残雪在城墙根成暗灰色的冰碴,被寒风卷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公孙瓒身披玄色大氅,站在武库前凝视着 “盐铁专营” 石碑,冰棱垂在碑顶,将 “专营” 二字割裂成扭曲的形状。
他腰间的虎头金错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刀柄上的兽眼镶嵌着的红宝石,在冷光下宛如凝固的血滴。
自推行盐铁专营令以来,州牧府的库房虽堆满金银,但深夜里此起彼伏的百姓哭喊声,总会顺着寒风钻进他的寝殿。
议事厅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的寒意。
公孙瓒将新的政令竹简狠狠拍在案头,竹简震得案上的青铜烛台摇晃,烛泪顺着盘龙柱蜿蜒而下。
“袁曹联军虎视眈眈,府库钱粮虽增,若无长远之计,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田豫身上。
曾经那个能与他畅谈治国方略的谋士,如今鬓角己生出白发,“子元,说说你的代田之策。”
田豫展开泛黄的帛卷,上面用朱砂绘制着交错的垄沟与田埂,墨迹在烛光下微微反光。
“此乃赵过所创代田法,将土地开沟作垄,每年沟垄互换,可保地力常新。” 他的声音平稳,却难掩眼底的忧虑,指腹无意识着帛卷边缘被磨损的痕迹
“幽州荒原千里,若招募流民开垦,既解温饱,又增赋税,战时还能为兵。只是……” 他顿了顿,望向公孙瓒因长期征战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推行此法需耗费大量农具耕牛,且要安抚好民心。”
公孙瓒猛地起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的竹简:“民心?盐铁专营令推行后,那些说我‘压榨百姓’的流言,难道是民心所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厅回荡,惊得梁上的燕巢簌簌落土,“传令下去,凡愿入代田营者,每户赐二亩荒地、三石粟种,再配铁犁一具!若有豪强大族阻拦……” 他的手指抚过金错刀的刀刃
“杀无赦!”
第一支流民队伍抵达渔阳郡时,正值春寒料峭。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挣扎,仿佛随时会被严寒吞噬。
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扶老携幼,推着装满家当的木车,在官道上蜿蜒成一条黑色的长龙。
车轮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吱呀的呻吟。领头的老者拄着枣木拐杖,望着田地里插着的 “代田营” 木牌,浑浊的眼中满是怀疑
“官府真会给我们种子和耕牛?莫不是又要变着法儿盘剥?”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数十辆粮车在士兵的护送下疾驰而来,车上装满粟米种子与崭新的铁制农具,阳光照在农具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屯田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艰难。初春的幽州大地,冻土坚硬如铁,农夫们挥着锄头砸下去,只留下一个白印,虎口震得发麻,鲜血顺着锄头木柄缓缓流下。
监工的士兵们手持皮鞭来回巡视,鞭梢划破寒风发出尖锐的声响,不是为了驱赶偷懒者,而是催促大家加快进度。
袁军的斥候己在边境频繁出没,公孙瓒的军令状上写得明白:三个月内必须开垦出万亩良田。
一个年轻的流民因饥饿晕倒在田埂上,干裂的嘴唇贴着冻土,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两个粗面馒头,那是同村人偷偷省下的口粮,馒头还带着体温。
在代田法的推行过程中,矛盾与冲突不断涌现。
一些豪强大族暗中使坏,他们的田庄本就占据着肥沃的土地,担心流民获得土地后,会影响自己的利益。
一天夜里,新挖好的灌溉渠被人故意决堤,洪水裹挟着泥沙奔涌而下,冲毁了大片刚播种的农田。
负责屯田的校尉大怒,带领士兵连夜追查,在豪强的庄园里搜出沾满泥浆的铁锹。
公孙瓒得知后,当场下令将为首者绑在代田营的辕门上。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鲜血溅在刚发芽的禾苗上,血腥味混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随着代田法逐渐见效,荒原上出现了勃勃生机。
不同于以往的耕作方式,代田法的垄沟间,嫩绿的禾苗整齐排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屯户们渐渐尝到了甜头,以往食不果腹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们不仅能吃饱饭,还能留下一部分粮食腌制咸菜。
一位老屯户抚摸着的谷穗,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泪水滴落在谷粒上
“这辈子,终于能踏踏实实种地了。” 他的话被风传向远方,吸引了更多流民涌入代田营。
消息传到袁绍耳中,他正在检视新打造的攻城器械。
巨大的投石机矗立在校场,木制的框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公孙瓒倒是有些手段。”
袁绍将攻城槌的图纸扔在地上,图纸飘落在投石机的阴影里
“但屯田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他哪来的耕牛和农具?许攸,派人去幽州边境,高价收购耕牛,再散播谣言,说公孙瓒要把屯户充作军奴!就说代田营的粮食,全要充作军粮,百姓最后还是要挨饿!”
许攸领命而去,嘴角挂着阴笑,袖中藏着早己拟好的谣言告示。
乌桓部落的大帐内,兽皮油灯将丘力居的影子投射在帐幕上,忽明忽暗。
他盯着公孙瓒送来的屯田收成图,手指无意识地着狼头权杖。
“单于,公孙瓒此举是在扎根,若任其发展……” 谋士的话未说完,便被丘力居打断
“派人去代田营,教他们放牧之法。幽州安稳,对我们也有好处。再送二十匹健壮的马过去,就说是给屯户犁地用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袁绍想让幽州乱,我们偏要让它稳。”
易京城的城墙上,公孙瓒望着城外成片的农田,炊烟从屯户的茅草屋上升起,袅袅娜娜地飘向天际。
远处的田埂上,乌桓使者正手把手教屯户们训练耕马。
他握紧金错刀,低声道:“百姓有饭吃,军队有粮饷,看袁绍和曹操还能奈我何!”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农田的角落里,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正在悄悄观察,他们是袁绍派来的细作,怀里揣着记录代田营布局的绢布,正准备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冀州。
一场新的较量,又在这看似平静的屯田生活下,悄然拉开了帷幕。城墙下,新翻的泥土散发着芬芳,却不知这芬芳中,己埋下了战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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