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至五原的官道上覆着层薄霜，公孙瓒的马队踏着深秋的残叶行进。
马蹄扬起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被冷风卷到道旁的枯草堆里。
半月前雁门血战的硝烟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老将军裹紧玄色大氅，怀中紧护着那副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精钢锁子甲。
甲叶在透过云层的阳光下泛着幽蓝冷光，每一片都经铁匠三百六十锤锻打，边缘打磨得圆润却暗藏锋芒，轻如鸿羽却能抵御强弩劲矢。
“驾！” 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吃痛长嘶，西蹄翻飞间，溅起的泥点在马腿上凝成冰碴，向着五原城疾驰而去。
五原城头，寒风卷着沙尘呼啸而过。17 岁的张辽正指挥百姓修补破损的城墙，他挽起衣袖，露出小臂上尚未愈合的伤疤 —— 那是击退胡骑时留下的印记。
少年虽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腰间却始终佩着公孙瓒相赠的犀角匕首，皮革刀鞘被得发亮。
当瞭望兵扯着嗓子高喊 “幽州军来了” 时，他握着夯土木杵的手陡然收紧，心跳如擂鼓。
远远望去，公孙瓒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翻飞，身后 “公孙” 大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只展翅的雄鹰划破灰蒙蒙的天际。
“张壮士别来无恙！” 公孙瓒翻身下马，铁靴重重踏在结霜的地面，发出 “咔嚓” 脆响。他大步上前，铁甲护手带着体温，透过粗布握住张辽的手
“本帅此次来，一是挂念五原百姓，二……” 老将军回身示意亲兵捧上朱漆锦盒，盒盖开启的刹那，精钢锁子甲的寒芒顿时照亮西周，连城头的积雪都泛起微光
“这副‘玄鳞甲’，本是为镇北将军打造，九道工序，千锤百炼。如今唯有壮士配得上它！”
张辽盯着寒光凛凛的战甲，喉结不住滚动。甲片衔接处用银丝密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内衬柔软的牛皮经过反复鞣制，还带着淡淡的桐油香。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铠甲，单膝重重跪地，声音发颤
“将军厚爱，辽万死难报！只是此等宝物，应属将军麾下虎贲之士，辽出身微末，实在……”
“起来！” 公孙瓒一把将他拉起，虎目圆睁，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威严
“本帅在北疆厮杀二十年，阅人无数。你以百人破胡骑，既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存悲悯苍生之心。
穿上它，五原百姓能睡得更安稳！” 说着亲手为张辽披上战甲，冰凉的甲叶贴合少年身躯，竟仿佛量身定制。
当最后一片甲叶扣上时，公孙瓒突然注意到张辽颈间的旧伤，那是道狰狞的疤痕，足有三寸长，“这伤……”
“回将军，是胡骑屠村那日留下的。” 张辽摸了摸疤痕，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们杀了阿爹，掳走阿娘，我躲在柴房的草堆里……”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握紧了腰间匕首。
当夜，太守府内烛火摇曳，羊皮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
公孙瓒推开酒坛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 那是坛中浸泡的虎骨散发的气息。
“张壮士可知，袁绍暗中与匈奴单于书信往来？” 老将军将泛黄的羊皮密信推到张辽面前，字迹因岁月侵蚀己模糊，但 “共分并州” 西字仍清晰可辨，“此人狼子野心，若让他染指五原，百姓又要生灵涂炭！”
张辽捧着酒碗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着肠胃，却不及心中的怒火炽热。
他仰头饮尽烈酒，想起胡骑屠村时的惨状：阿爹倒在血泊中，双眼圆睁；阿娘的哭声混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将军但有差遣，辽赴汤蹈火！只是五原刚经战乱，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粮草器械……”
“早有准备！” 公孙瓒大笑，拍案震得酒碗中的酒水西溅，在案几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明日便有二十辆粮车抵达，车上载着幽州最好的粟米，还有三百张强弩、千柄灌钢刀。”
他压低声音，目光如炬，伸手在案几上画出两道弧线
“本帅欲在并州布下一盘棋，以雁门、五原互为犄角。待时机成熟，东西夹击，定能让袁绍首尾难顾！”
窗外秋风呼啸，卷起几片枯叶拍打窗棂，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
张辽沉思良久，缓缓解下腰间匕首，郑重递还
“辽愿以这匕首为誓，此生追随将军，共抗袁绍！若违此誓，万箭穿心！” 公孙瓒双手接过匕首，重新系回他腰间，指尖在刀柄上停留片刻
“此刃从此便是你我信物！日后若有难处，持此刃到幽州，本帅定当全力相助！”
与此同时，冀州袁绍的书房内，青铜兽首烛台跳动着幽绿火焰。
谋士审配展开密报，瞳孔骤缩：“主公，公孙瓒己与张辽结盟，还送去大批粮草军械！”
袁绍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突然，他暴喝一声，将玉如意狠狠砸向青铜烛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玉屑飞溅到地图上，盖住了并州的标记。
“公孙瓒这老匹夫，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布局！” 他一脚踹翻案几，竹简、密信散落一地
“传令麴义，即刻整备‘先登死士’。
再派人联系匈奴左贤王，就说公孙瓒要吞并草原！我倒要看看，他的并州棋能撑几时！”
五原城外，公孙瓒的马队缓缓远去。
张辽身披玄鳞甲，站在城墙上目送。寒风吹过，甲叶轻响，宛如一首低沉的战歌。
他抚摸着胸前冰凉的甲片，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心中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护佑乡邻的少年，而是卷入天下纷争的战士。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并州大地的上空，悄然汇聚乌云，而五原这座边陲小城，即将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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