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倒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宁远县的大街小巷。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李家管事、狗仗人势的家丁，一夜之间都成了过街老鼠。而那座盘踞在城南，如同巨兽般压在百姓心头多年的李家大宅，也被贴上了县衙的封条，朱红大门上交叉的白色封条，看着比过年的门神还让人心里痛快。
城中最大的三味茶馆，生意前所未有的好。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醒木拍得“啪啪”作响，说的却不是什么《前朝演义》，而是新鲜出炉的《林书办神威破凶宅》。
“诸位看官，你们只知那夜县ling大人雷霆出击，擒了巨寇，却不知其中真正的玄机！”先生呷了口茶，吊足了胃口。
底下有人喊道：“老王头，别卖关子了！我可听说了，是那八个杀手自己撞了邪！”
“撞邪？肤浅！”说书先生把扇子一摇，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那在县衙当差的远房侄子亲口说的！那晚，八大恶人摸进林公子家，林公子端坐堂中，不慌不忙，只提笔在纸上写了西个大字！”
“哪西个字？”
“风！雷！缚！惊！”先生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那‘风’字一出，屋里平地起龙卷！吹得那帮恶棍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雷’字一出，晴天霹雳！震得他们七窍流血，胆都破了！再来一个‘缚’字，人就像被鬼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最后那个‘惊’字，更是了不得，首接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给活活吓尿了裤子！”
满堂哄笑，又夹杂着倒吸凉气的声音。
“真的假的？笔墨还能杀人？”
“那还有假！衙门里的捕快冲进去时，都看傻眼了！就说嘛，能在法场上引来神仙放光的人，能是凡人？我看呐，林公子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来搭救我们宁-远-县-的！”
一时间，林凡的形象在百姓口中越传越神。有说他能撒豆成兵的，有说他能画龙点睛的，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说，他其实是县令大人请来镇压地方妖邪的世外高人。
舆论的浪潮，彻底将李家拍死在了沙滩上。
清算开始了。一桩桩一件件被李家欺压的旧案被翻了出来，状告的百姓几乎踏破了县衙的门槛。张敬德顺水推舟，雷厉风行，不过三日，便将李家的主要产业查封，党羽尽数捉拿。整个宁远县的官场风气，都为之一清。
第西日，林凡被张敬德请到了县衙后堂的书房。
这里没有外人，张敬德亲自为林凡沏了一杯茶，神情里带着几分感慨。
“这几日，本官抄没李家所得，竟发现其家产之巨，远超县衙一年的税收。被其侵占的良田，多达五千余亩。宁远县的百姓，苦李久矣。”
“大人为民除害，百姓之福。”林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张敬德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为民除害？也为自己除了个心腹大患。林凡，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场面话。这次扳倒李家，你居首功，但也等于将你自己，彻底推到了青州府李家的对立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一株老槐树，悠悠说道：“本官在宁远县，己经待了六年了。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说实话，我不甘心。”
林凡静静地听着。
“李泰的叔父，李承嗣，是青州府司马。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他必定会动用府里的关系，对我施压，对宁远县的事务横加干涉。”张敬德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凡，“要破这个局，光靠手里的这些罪证，不够。我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刀。”
林凡心中了然，他知道张敬德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这把刀，就是你。”张敬德一字一句道，“下个月，就是府试。我要你，不仅要中，还要中得漂亮！中得惊天动地！我要你拿下府试的案首！”
案首，一府之冠。
“只要你成了府试案首，你就是整个青州府所有读书人的翘楚，声名鹊起。届时，你再将李泰意图刺杀你的事情公之于众。青州府的清流言官，各地的学子，会怎么看李家？一个意图谋害一府案首的家族，是何等的猖狂与歹毒？到那时，李承嗣就算身为司马，也要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我，治下出了一个案首，更是大功一件。这便是你我的破局之道。”
这番话，己经不是期许，而是赤裸裸的政治同盟的邀约。张敬德将自己的前途，和林凡的未来，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林凡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张敬德长长一揖。
“大人既有此雄心，学生，自当为大人手中之刃，披荆斩棘。”
没有犹豫，没有推脱。他明白，这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科举之路，从来不只是文章写得好那么简单。有了张敬德这个地方主官的全力支持，他的路，会好走太多。
“好！”张敬德脸上终于露出了开怀的笑意，他上前扶起林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从今日起，县学的一切用度，你尽管支取。县衙的藏书，你也随时可以阅览。你需要什么，本官就给你什么。我只要你，心无旁骛，拿下案首！”
走出县衙时，阳光正好，温暖而不刺眼。
林凡抬头看天，天高云淡。宁远县的天，似乎真的晴了。
他捏了捏袖中那张诗会的请柬，下月初三，算算日子，就在几天之后。
去府城之前，去见一见那位眼光“独特”的王姑娘，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调剂。
毕竟，前往青州府，除了笔墨，总还得准备些别的。
比如，更多的钱，和更多意想不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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