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废料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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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南江县的老旧街道，李成缩在巷口的馄饨摊雨棚下，油腻的塑料布被风扯得噼啪作响。第三碗馄饨己经凉透，浮着一层凝固的猪油。他盯着马路对面振华精工紧闭的锈铁大门，门口两个持枪士兵的影子在雨帘后如同凝固的雕塑。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催命符一样。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澳门叠码仔阿威发来的最后通牒——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五十万赌债必须到账，否则就把他抵押在赌场的手指照片寄给他乡下瘫痪的老娘。
“操！”李成低骂一声，一拳砸在油腻的折叠桌上，碗里的汤水溅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缩。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冰冷黏腻。他想起那个叫“夜枭”的外国人，西装革履，眼神却像毒蛇。对方给的承诺很简单：弄到工厂里那台破炉子附近的东西，随便什么碎屑、废料都行，五十万现金当场付清，外加一张飞加拿大的单程票。
“老子只想活命…” 李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他熟悉振华厂，尤其是废弃物料堆放点，就在主车间西北角，离那台张扬当宝贝供着的破炉子不远。以前王老头管得严，现在厂子被当兵的围了，反倒可能有机可乘。他记得厂子后墙靠近锅炉房的地方，有一段年久失修的砖墙，去年夏天暴雨冲塌过一小半，后来只用破木板草草钉上了。
雨水成了最好的掩护。凌晨三点，李成像条湿透的野狗，悄无声息地摸到记忆中的那段矮墙。木板果然腐朽不堪，他用力踹了几脚，一个能容人钻过的破洞就露了出来。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厂区内一片死寂，只有雨点砸在彩钢瓦屋顶的轰鸣。探照灯的光柱在远处缓慢扫过，偶尔照亮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构件和蒙着油布的机床残骸。李成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贴着厂房的阴影，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主车间挪去。
主车间大门紧闭，里面隐约透出灯光和人声。李成绕到侧面，找到了那个半开放的废料堆场。废弃的金属边角料、沾满油污的冷却铁屑、报废的齿轮轴承胡乱堆在露天，雨水冲刷下泛着冷光。他的目标很明确——靠近主车间墙壁的地方，有一个用红油漆画着骷髅头的专用铁皮桶，那是张扬专门用来存放那台破炉子加工后废料的地方！以前王老头三令五申，谁也不准碰那桶里的东西。
桶盖扣得不算严实。李成屏住呼吸，用冻得僵硬的手指费力地撬开一条缝。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硫磺混合着臭氧的怪异气味飘了出来。借着远处探照灯扫过的微弱反光，他看见桶底沉淀着一些灰黑色的粉末和几块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块。它们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肮脏。
时间紧迫！李成迅速从怀里掏出夜枭给的真空采样袋，用自带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桶里的灰黑色粉末和那几块小金属碎块分别夹了进去。冰凉的金属碎块隔着薄薄的塑胶袋传递到指尖。刚封好袋口，一阵皮靴踏过积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成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到一堆巨大的废弃齿轮箱后面，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脚步声在废料堆场边缘停顿了一下，一道手电光柱扫过他刚才蹲的位置，又慢慢移开，伴随着两名巡逻士兵低声的交谈。
“妈的，这鬼天气…赶紧巡完回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成瘫在冰冷的齿轮箱上，后背被雨水和冷汗彻底浸透。他大口喘着气，过了足足两分钟，才敢探出头。确认安全后，他死死攥紧那两只宝贵的采样袋，把它们塞进最贴身的口袋，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手脚并用地原路爬出墙洞。
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他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成了！五十万！还有活路！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县城边缘一个废弃的砖窑，那是他和夜枭约定的交货地点。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窑洞里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有烟头明灭的火光，映出夜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东西呢？” 夜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李成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那两个塑封袋，献宝似的递过去，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颤抖：“拿…拿到了！炉子边的废料，绝对正宗！”
夜枭没说话，接过袋子，掏出一个钢笔大小的仪器，顶端射出一道幽蓝的光线，对着袋子里的金属碎块和粉末进行扫描。仪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曲线和数据。
李成紧张地盯着夜枭的脸，试图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出点端倪。窑洞里只有仪器微弱的蜂鸣和外面哗哗的雨声。
突然，夜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扫描仪屏幕上的曲线在某个峰值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迅速衰减，最终变成一条毫无波澜的首线。
几乎在扫描仪数据线归零的同时，李成惊恐地看到，夜枭手中塑封袋里的东西，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块，像暴露在强酸中的糖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发泡、萎缩！袋子里的灰黑色粉末更是剧烈翻腾起来，颜色急速变深，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迅速化作更细碎、更黯淡的灰烬！
不到十秒钟，袋子里的“样品”彻底失去了所有金属光泽，变成了一小撮毫无生机的、灰扑扑的渣滓，体积缩小了不止一半！
“不！这不可能！” 李成失声尖叫，扑过去想抢回袋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夜枭猛地抬手，冰冷的手枪枪管顶住了李成的额头，瞬间让他僵在原地。
“废物。” 夜枭的声音比窑洞外的雨还要冷。他眼神阴鸷地盯着袋子里那撮毫无价值的灰烬，又看了看手中扫描仪屏幕上那条死寂的首线——没有能量残留，没有异常元素，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堆氧化彻底的金属垃圾。
“你耍我？” 夜枭的声音带着杀意。
李成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没…没有！我发誓！真是从那炉子边的桶里拿的！我亲眼看见张扬把废料倒进去！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夜枭盯着李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几秒钟后，缓缓放下了枪。经验告诉他，这个赌徒没胆子也没能力在这种时候耍花样。
他低头看着手中变成废物的采样袋，又抬眼望向窗外被暴雨笼罩的、振华精工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看来…那东西的自我保护机制，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咀嚼一个全新的难题。墙角的阴影里，另一个沉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按下了通讯器上一个隐秘的按钮，屏幕上闪过一行加密指令：【Plan B activated】（B计划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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