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的汽鸣声在码头回荡，催促着最后的乘客登船。
沈星辰站在甲板边缘，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不断扫向码头的入口，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陆远怎么回事？船都要开了！"
林小海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空易拉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嘈杂的码头格外刺耳。
周晓在一旁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粉色的泡泡，"啪"地一声破掉。"急什么，他肯定会来的。"她说着，眼睛却也不自觉地往入口处张望。
星辰没说话，但心跳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快。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表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还有两分钟，船就要离岸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
就在这时，码头的灯光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奔来。
那人跑得有些踉跄，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白衬衫在夜风中翻飞，像一只振翅的白鹭。
"陆远！"周晓挥手大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雀跃。
陆远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甲板，船板随即收起，引擎轰鸣，船身缓缓离开码头。他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汗，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个动作引得旁边几个女生偷偷侧目。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
他冲星辰笑了笑，声音平稳，仿佛刚才的奔跑只是小事一桩。他的目光在沈星辰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海面。
星辰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她下意识地再次望向岸边，那里己经空无一人。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夜风微凉，带着咸湿的海腥味拂过面颊。
船身破开漆黑的海面，浪花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星辰靠在栏杆上，任由海风吹乱她的长发。
林小海和周晓靠在另一侧的栏杆边，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兴奋地讨论着荧光海的传说。"听说蓝眼泪出现的时候许愿特别灵！"周晓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了几分贝。
沈星辰也站在一旁，但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岸边。
在码头灯光的边缘，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佝偻着背，像是受伤的野兽，又像是被遗弃的孤魂。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在目送船只远去。
她的心猛地一揪。
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知道那是谁。但还没等她看清，船己经驶远，黑暗吞噬了岸上的一切。
陆远也在盯着那个身影发呆，脑海中闪现出刚才来夜航船半路遇到的那个人——陈岸。
他记得每一个细节：陈岸站在路中间的样子，他眼中的坚定，还有他递过来的那个沾着泥土的塑料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陈岸静静地站在路中间，月光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右腿似乎受了伤，站立时重心微微偏向左侧。当陆远走近时，能清楚地看到他颧骨突出，眼下青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陆远站定身体，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袖口，手里攥着精心包装的珊瑚人体骨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首视着陈岸的双眼。
今晚，他要在荧光海边向星辰表白，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星辰，将会是他的女朋友。包括此时站在眼前的陈岸。
"有事？"陆远挑眉，语气冷淡中带着一丝不屑。
陈岸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沾着泥土的塑料袋，递了过来。塑料袋看起来很旧，边缘己经磨损，但能看出被小心地折叠过。
陆远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能闻到陈岸身上传来的机油味和汗味，这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这是星辰最想要的生日礼物。"陈岸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德国进口水彩，她提过很多次。"
陆远的手指微微收紧，珊瑚骨架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他当然知道这套水彩对星辰意味着什么——那是美院学生梦寐以求的画材，价格昂贵到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但他更清楚，自己精心准备的珊瑚骨架，才是真正有意义的礼物。那上面镶嵌着星辰曾经丢失的心爱草莓发夹，是他花了好几个日夜亲手打磨的。
"你什么意思？"陆远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我猜到你今晚会表白。"陈岸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我只是想让她更开心。"
陆远盯着他，忽然笑了："你以为，送个破水彩就能比得过我的礼物？"他的笑声里带着嘲讽，"你知道我准备了什么吗？我亲手做的珊瑚骨架，上面有她去年秋天丢的发卡，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那个。"
陈岸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表情依然平静。
他没反驳，只是固执地举着塑料袋："你不用说是我送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远处传来夜航船的汽笛声，提醒着时间在流逝。
最终，陆远伸手接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行，我成全你。"他故意用两根手指捏着塑料袋的一角，像是怕弄脏自己的手，"不过我觉得她看到我的礼物会更高兴。"
陈岸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融进夜色里，像一滴墨落入深海。
陆远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明显不太灵便，但他走得很稳，没有回头。
......
青螺岛的码头灯火通明，游客熙熙攘攘。
夜航船靠岸时，激起一片欢呼声。星辰跟着人群走下舷梯，脚下的木板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岛上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他们只为捕捉荧光海的奇观；另一种则是成双成对的年轻人，他们手牵着手，眼里盛满期待，等待着蓝眼泪出现的那一刻，向心爱之人表白。
"听说在荧光海边告白，会得到海神的祝福！"周晓兴奋地挽着星辰的手臂，压低声音，"陆远今晚肯定要行动了！我刚才看见他偷偷摸口袋里的东西，肯定是礼物！"
星辰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沙滩，细白的沙粒间偶尔闪过微光，像是星星的碎片。她弯腰捡起一片贝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陈岸曾蹲在沙滩上，笨拙地用树枝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然后抬头冲她笑："以后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海。"那时的他，眼睛比现在的荧光还要亮。
"想什么呢？"陆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星辰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个动作让陆远的眼神暗了暗。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星辰勉强笑了笑。
陆远点点头，没有追问。
他看了看手表："快十点了，荧光海应该快出现了。我们去那边的礁石区吧，视野更好。"
夜色渐深，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人群。
沈星辰跟着陆远来到一块突出的礁石上，周晓和林小海识趣地留在沙滩上，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礁石上有些湿滑，陆远绅士地伸出手想扶星辰，但她己经自己稳稳地站了上去。陆远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星辰，我......"陆远刚开口，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快看！海水......"
星辰猛地抬头。
远处的海面上，一抹幽蓝的光晕缓缓浮现，如同梦境般虚幻。
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蔓延至岸边，海浪拍打礁石的瞬间，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串串晶莹的蓝色光点，像是散落的星辰坠入凡间。
"蓝眼泪！."有人低声喃喃。
沈星辰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这景象比她想象中还要美，那些蓝色的光点随着海浪起伏，像是大海在呼吸。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梦幻般的景象。
而就在这时，陆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而坚定："星辰，我有话对你说。"
她转过头，看到陆远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一个是小巧的珊瑚骨架，在荧光海的映照下泛着神秘的光芒；另一个则是系着蓝色丝带的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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