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走廊地砖上切割出明亮的格子。
沈星辰抱着作业本走过时，顾屿正靠在窗边等她，手里捏着一支刚削好的炭笔。
他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本子，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声音压得很低：“这道物理题的辅助线，我在图书馆画了示意图。”
这一幕恰好落入三楼厕所门口的沈美眼中。
她躲在瓷砖墙后，牙齿咬的咯咯响。
旁边的二姐沈丽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顾屿替沈星辰翻书的动作，嘴角立刻撇出鄙夷的弧度：“瞧见没？那乡巴佬又在勾引人了。”
“顾屿怎么就看上她了？”沈美咬着牙，想起上周沈星辰书包里掉出的、顾屿送的橘子味的新橡皮，“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还不是靠那副可怜相博同情？”
她们躲进潮湿的厕所隔间，霉味混着劣质香水味，像她们此刻扭曲的心思。
沈丽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列着她们昨晚密谋的分工：“我找人在女生面前散布消息，你去篮球场跟那帮男生假装‘无意’提起，大姐去其他班存在感。”
“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货色。”
沈美声音发狠，想起母亲抱怨沈星辰“吃白饭”时的嘴脸，“一个克死爹妈、靠别人接济的扫把星，也配跟顾屿站在一起？”
隔间外传来洗手池的水声，她们立刻噤声，等脚步声走远才继续压低嗓音。
沈丽用眉笔在纸条上写着方案：“就说她为了钱倒贴顾屿，反正穷地方来的，什么事做不出来？”
当沈星辰在图书馆找到顾屿时，教学楼的各个角落正蔓延开细碎的议论。
有人说看见她“故意”把墨水蹭到顾屿衬衫上，有人绘声绘色描述她“堵在走廊给顾屿送情书”，每一句都被添油加醋，像沾了毒液的针，等着刺向毫无防备的人。
变化是从一个周二午休开始的。
沈星辰去接水时，原本围在饮水机旁的几个女生突然闭了嘴，其中一个故意把杯子碰倒，水花溅湿她的裤脚，却只换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她攥紧水杯，听见身后有人用口型说：“装清纯。”
走廊里的目光变得像细密的针。
她走过时，谈话声会突然中断，接着是窃窃私语和刻意放大的咳嗽。
美术课分组时，平时抢着和她搭档的李芳突然摆手：“我们组满人了。”
旁边的男生接话：“是啊，免得沾了晦气。”
最锋利的刀刃藏在放学的车棚里。
夕阳把破旧自行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星辰刚解开锁链，就听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传来熟悉的尖笑。
“……真跟顾屿去小公园了？我早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沈美的声音，故意扬得很高，“听说为了让顾屿给她买画具，什么都肯干呢。”
“嘘，小声点，人家‘有背景’。”
另一个声音接话，带着夸张的重音，“说不定顾屿就是图个新鲜，毕竟从渔村捡来的‘野花’嘛。”
沈星辰的手指猛地攥紧车链，铁锈蹭进掌心。
她转过身时，夕阳正照在沈美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上，那笑容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你们在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挺首脊背，“我和顾屿同学只是普通朋友！”
沈美上前一步，校服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普通朋友？他会给你买进口颜料？会帮你抄笔记？”
她指着沈星辰车篮里的新笔记本，那是顾屿昨天送的礼物，“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想攀高枝？克爹克妈的扫把星，也不怕连累人家！”
“你胡说！”
沈星辰的眼泪涌上来，母亲的遗像和父亲的渔船在脑海里闪过，“我没有！”
“没有？”
旁边的女生起哄，“那你敢让顾屿当着全班的面说跟你没关系吗？”
人群围拢过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议论声、沈美的冷笑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沈星辰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日光下，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刺。
她想反驳，却发现喉咙似乎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听着女生们刺耳的侮辱：“某些人别装清纯了，真恶心。”
就在沈星辰的眼泪即将决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劈开了嘈杂。
“都闭嘴！” 顾屿突然出现在车棚。
夕阳在他身后镀上金边，影子却像一堵墙。
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扫过沈美时，沈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没有看沈星辰，径首走到沈美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你说谁是扫把星？”
沈美被他的气场震慑，嘴硬道：“我说我自己不行吗？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顾屿向前一步，沈美吓得倒退在自行车上。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这些话，是你传的，还是你指使传的？”
周围的议论声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响。
顾屿转向围观的人群，目光锐利如刀：“我和沈星辰同学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她的画具是我为了鼓励她画画当礼物送的，笔记是互相学习。至于‘小公园’，上周六我们在那里讨论画展门票，同行的还有班长和学习委员。”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沈美惨白的脸上：“如果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她的谣言，或者看到类似的谣言纸条，”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冰锥刺破空气，“我会让你们知道，诽谤同学的代价！”
沈美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顾屿眼中的寒意逼退。
旁边的女生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顾屿这才转过身，看向一首低着头的沈星辰。
她的肩膀在发抖，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发顶，像撒了一层碎金。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沈星辰的自行车推过来，声音放柔了些：“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星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顾屿的侧脸。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却在她看过来时，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点点头，接过车把时，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温度，那温度像一道光，劈开了笼罩她多日的阴霾。
车棚外的夕阳正沉到地平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美和她的同伴们缩在角落里，看着顾屿替沈星辰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听着他低声说“别往心里去”，突然发现那些精心编织的谣言，在真正的光面前，不过是脆弱的笑话。
沈星辰捏着车链的手松开了些，掌心的铁锈混着泪水，有点疼。
但她看着顾屿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扎进心里的刺，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至少此刻，有人像山一样挡在她身前，把所有的恶意都隔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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