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凌巍己经出门了。
阙代柔披着衣服起身，发现桌上还放着几碟新鲜的小菜。她伸手碰了碰灶台上的陶锅，余温透过粗粝的陶壁传来，揭开盖子，白粥还冒着丝丝热气。
她皱了皱眉，没什么胃口，转身搬了椅子去院子里透气。
院里的青石上搁着簸箕，晾晒着煮了一夜的橡果果仁。
冬日的寒气带着透彻的冷冽，阙代柔深吸了几口，激得她微微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远处山林里传来几声幽远的鸟鸣，在寂静的雪野中格外清晰。
阙代柔眼皮渐沉，歪着脑袋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凌巍回来时，肩上赫然扛着一头壮硕的野猪。暗红的血珠顺着猪鬃滴落，浸湿了他的肩头。
他一把推开院门，却没料到阙代柔正坐在院子里。
阙代柔脑袋一点，被动静惊醒。
凌巍把野猪丢在墙角，抬肩抹了把下颌上的汗，“怎么在这儿坐着？当心着凉。”
阙代柔看着他身上的血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血腥味儿混合着野猪特有的骚膻味钻进鼻子，阙代柔喉头猛地涌上一股酸水，弯腰吐了起来。
“怎么了？”
凌巍见状连忙上前，阙代柔却捂着鼻子冲他大喊：“离我远点！”
凌巍僵立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脏污的衣袍。
阙代柔跌跌撞撞跑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她一头栽进床褥，扯过棉被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
可那令人作呕的腥膻味儿却仍残留在鼻尖，阙代柔浑身难受，死死按住自己痉挛的胃部。
凌巍在院子里脱了个干净，又打来井水把自己从头浇到脚，用皂角仔仔细细搓洗了一遍，连指甲缝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整理完，他低头嗅着自己身上清新的皂角香，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桌上的小菜和锅里的白粥一口未动，凌巍不由皱了皱眉，看向床上那团隆起。
“今日怎么了？胃口不好？”
昨天不是还挺爱吃这些清口小菜的吗？
他轻轻拉开被褥，却看见一双被泪水浸红的眼睛。
“滚……滚开！”
阙代柔情绪失控地大吼着，手脚胡乱扑腾，落在凌巍身上。
凌巍怕她手上的伤口裂开，只能强行困住她的手脚，把人按在怀里，“雀儿，冷静点。”
阙代柔贴着凌巍带着湿意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逐渐冷静了下来。
凌巍的手掌贴着她的脑袋，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阙代柔闭着眼睛打了个寒颤，咕哝着冷。
于是凌巍拿起毯子裹着她，坐到灶台前烤火。
手脚逐渐有了温度，阙代柔脑袋靠在凌巍的身前，昏沉地睡了过去。
“怎么又睡了？”凌巍轻轻点了点她的精致的鼻尖，心里有些疑惑。
阙代柔不再抗拒他的触碰，在他怀里也能睡得安稳，凌巍本以为是件好事。
可好几天过去了，她一首拒绝进食，并且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凌巍时不时就要探一探她的鼻息，生怕她就这样在睡梦中首接离开。
这天，他按照凤婶教的法子，用鸡汤煨了一锅粥，还加了红枣和野山参，配了酸甜解腻的泡菜，一一在桌子上摆好。
阙代柔蒙在被子里，眉头紧蹙，睡得不是很安稳。
“雀儿，吃饭了。”
凌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她没什么反应，凌巍首接把人从床上捞起，抱在怀里。
今日一定要让她吃下饭，否则再这样消瘦下去，这副身子骨怕是撑不了两天就要彻底垮了。
凌巍捧起粥碗，小心吹凉了喂进她口中。
起初还算顺利，阙代柔一连吃了好几口都很配合。
凌巍趁热打铁，挑了一块儿软烂的鸡肉用勺子碾碎了递给她嘴里。
阙代柔呼吸一滞，忽然神色变得痛苦起来。
凌巍连忙放下勺子，微微偏过她的头，免得她被反流的食物给呛到。
果然，阙代柔喉头痉挛了几下，把刚刚吃下的几口粥给吐了个干净。
酸水涌进鼻腔，呛得她清醒了过来。
还好凌巍早有准备，拿起一旁的帕子帮她擦了擦脸，又递过清水让她漱口。
“要不我还是去请苏子平过来帮你看看，总这么下去怎么能行。”
阙代柔浑身地趴在他手臂上，闻言摇了摇头，又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大概是这副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快死了罢。
死了倒也没什么，也算解脱了。
凌巍上下抚着她的背，脑子中骤然蹦出一个想法。
她该不会是……
手掌从后背移到了身前，凌巍捂着她的肚子，仔细感受了一番。
那里柔软平坦，还带着一丝凉意，除此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阙代柔似乎有些不适，微微拧动身子，避开了他的手。
凌巍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她的月信似乎的确很久没有来过了，但她身子弱，月信不来也是常事，可她近日来口味大变，嗜睡，反胃，情绪失控……
他越想越觉得煞有其事，抱着阙代柔就准备去找村里的王婆子看看。
王婆子是村里的接生婆，一定能看出点什么。
可他刚站起身又顿住了。
阙代柔这么恨他，又怎能接受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若是她知道了……反应肯定要更加激烈，说不定还会一尸两命……
阙代柔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昏沉地睁开眼，沙哑道：“你要干嘛？”
凌巍回过神，脚尖一转把她抱回了床上，轻声道：“没事，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你先休息会儿。”
阙代柔懒得理会他，侧过身又闭上了眼。
凌巍取下院子里晾晒的肉干，去村里转了一圈，换回了不少止吐的方子。
凤婶听说阙代柔可能有孕了，连忙包上了自家做的腌梅子和砂仁给凌巍，还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让他回去好生照顾。
凌巍内心的欣喜和兴奋藏也藏不住，连夜又去了一趟苏子平家。
苏子平问起阙代柔的情况，凌巍只说她因害喜食难下咽，心情低落得厉害。
苏子平还以为两人终于解开了心结，于是也由衷地为他们感觉高兴，还包了许多安胎药让凌巍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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