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程清瑶打开门,就看见宋岑汐蜷缩在沙发深处。
少女的脊背弯成脆弱的弧度,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弯了脊梁,连呼吸都带着绵长的倦怠。
"岑汐?"
程清瑶蹲下身,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
"你怎么了?"
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宋岑汐垂眸望着膝头绞紧的手指,睫毛上凝着将坠未坠的水光,
"他知道了......可我反而更煎熬。"
她咬住颤抖的下唇,
"不该让他再为我蹉跎,这场追逐太苦了。"
温暖的怀抱裹住颤抖的身躯,程清瑶轻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
"你分明是最耀眼的星辰。真正的爱本就该纯粹无垢,别让无端的枷锁困住自己。"
程清瑶紧紧抱着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再试一次,就当为自己的心讨个答案。"
宋岑汐缓缓摇头,窗外的雨丝敲打玻璃,将她的声音也染得潮湿:
"我见过他的家人——气度不凡,名门淑媛。他那样璀璨的人生不该被我拖累,门当户对很重要……"
尾音消散在抽噎声里,她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掌心。
"错不在你。"
程清瑶扳过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如炬,
"有些事生来就无从选择,但爱能跨越山海。至少别让遗憾在心底生根。"
沉默漫过整个房间,只有雨声在耳畔呢喃。
宋岑汐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她何尝不懂这番道理?
她的理想己经破灭了。
既然无法化作托举他翱翔的长风,
绝不成为他奔向山海时回眸的羁绊。
"我本就是雨中独行的人。"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
"若执意共撑一把伞,我的步履迟缓,只会连累他也被风雨浸透。"
程清瑶将她搂得更紧,发丝间浮动着温柔的气息:
"岑汐,他是沈京墨,他既然冒雨追来,肯定是带了能护你周全的伞。真正相爱的人,自会走出同频的节奏。"
窗外雨势渐歇,宋岑汐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咽进了潮湿的雨里。
暴雨如银鞭抽打着挡风玻璃,沈京墨将手机倒扣在副驾,屏幕在黑暗中不断亮起,映出未接来电的红色提醒。
当第五通电话震动着撕裂雨声,他终于按下接听键。
"哥!"
沈京琛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话筒里传来软软的笑声,
"你人呢?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晚点到。"沈京墨挂断电话,雨刮器来回切割着模糊的视野。
仪表盘蓝光映出他紧抿的唇角,方向盘上青筋微凸,黑色奔驰突然转向,碾着积水冲进通往城郊的道路。
城中村的巷口,方怀顶着便利店买的透明的雨伞,在雨幕中跌跌撞撞跑来。
车灯扫过他狼狈的身影,泥水溅上锃亮的车身:
"徐丽丽去年被人设局,现在欠着地下赌场三百万!走投无路才想去找宋小姐要钱……"
沈京墨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真皮方向盘,雨点击打车顶的声响愈发急促。
他望着雨帘后的巷尾,忽然冷笑:
"怎么处理,知道吧。"
"明白!"
雨势有些大,方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不过她还有个八岁儿子,跟着东躲西藏,连学都没法上......"
话音戛然而止。
沈京墨沉默片刻,将烟头弹出车窗,火星在雨幕中瞬间湮灭:"联系福利院。"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雨声与方怀的应答。
黑色奔驰调转车头,尾灯在积水里拉出破碎的红光,
如同坠落的血珠。
后视镜里,城中村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成一片猩红,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
夜色像泼墨般浸透度假村时,沈京墨踩着满地碎金走进了屋内。
水晶吊灯下,江昀瀚正陪软软搭积木,木质积木碰撞声在空旷客厅里清脆回响。
"墨哥又在单位加班?"江昀瀚抬头时,瞥见对方黑色衬衫沾着的雨渍,话音不自觉带上疑惑。
沈京墨只是抬手解开一颗衬衫扣子,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私事。"
"舅舅!"
软软举着玩具小熊蹦过来,发梢还沾着彩纸碎屑,
"你送宋老师回家了吗?"
他垂眸望着软软亮晶晶的眼睛,指腹无意识着西裤口袋,
"自己问她。"说罢将解锁的手机塞进她小手里。
软软盯着屏幕犯难:"我不会,我报你打吧。"
中间报错了一个数字,她更是浑然不觉。
沈京墨屈指轻点屏幕修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冷光下泛着瓷白。
电话接通前,他靠进沙发,阖目挡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铃声突兀响起又沉寂,他再度按下拨打键时,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第三声铃音未落,程清瑶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突然溢出:"喂,哪位?"
软软把手机贴在耳边,杏眼困惑地眨了眨:"宋老师不在吗?"
尾音还带着小人儿特有的上扬弧度。
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程清瑶的声音忽然染上笑意:
"是软软呀,我是你美女姐姐!宋老师在睡觉呢。"
小人儿瞬间眉开眼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美女姐姐好!"
熟悉的声音在客厅炸开,惊得沈京琛手里的玻璃杯险些滑落,那化成灰都能记住的嗓音。
"等宋老师醒了,让她给你回电话。"程清瑶的声音裹着轻笑,嗓音带着温柔。
声音温柔的让沈京琛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手抖一下,茶水溅在衬衫领口。
一想程清瑶的大嗓门,每次都跟个疯子一样的打他、怼他,他脱口而出:"软软怎么认识男人婆的?"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程清瑶咬字如淬了冰:"沈京琛,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挂断。
软软懵懂仰头:"小舅舅,什么是男人婆?"
沈京琛喉结滚动,心虚地瞟向不远傅霆旭的眉峰,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沈京墨忽然睁开眼,眸底翻涌的暗潮转瞬即逝。
他从软软手里拿回手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那串号码存入通讯录,备注栏打下自己的名字,点击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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