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泉影蚀心

蓬莱海域的浪涛裹着星砂拍打船舷，咸涩的水珠溅在李锦苍白的脸上。她死死攥着桅杆上缠绕的粗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渗出血珠。陆霄蹲下身，将温好的姜汤递到她唇边，青瓷碗沿还沾着他擦拭时留下的指纹。"喝一口。"他的声音混着海风，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李锦抿了一小口，姜味呛得眼眶泛红，却在喉间化作暖意。她望着他袖口新添的补丁——那是昨夜替她缝补被星砂划破的衣襟时，自己不小心扯坏的。

"还有半日便到水晶宫。"陆昭玥倚着舱门，指尖无意识地着琵琶弦。新换的冰蚕丝泛着冷光，却在她触碰到第三根时突然绷断。她垂眸看着腕间缠着的银链，蝶形玉片上的星砂咒文正在发烫，灼得皮肤生疼。海风掀起她的长发，耳后星砂咒文突然剧烈闪烁，几滴黑血顺着脖颈滑入衣襟，在素色布料上晕开墨色的花。

水晶宫悬浮在星砂泉上方，琉璃穹顶倒映着万千星辰。当李锦的星脉锁触到宫门的刹那，整座宫殿突然翻转，地面化作流动的星图。陆霄的开天剑嗡鸣着指向穹顶，剑柄上的北斗七星纹路渗出微光。他闻到熟悉的铁锈味——那是每次面对混沌时，从剑刃深处渗出的气息。而李锦的裙摆不知何时被星砂染成了银色，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摇晃。

"侄女，你果然来了。"光影从穹顶降下，姑母的华服上绣着的不是蟠龙，而是无数纠缠的星砂咒文。她袖中飞出的铜镜映出的不是李锦，而是灭世傀儡的脸。镜中傀儡张开掌心，混沌卵表面的纹路与李锦掌心的星脉锁如出一辙。李锦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琉璃柱，却撞落了柱身上的壁画——那是千年前李氏先祖将婴儿投入星砂泉的场景。

陆昭玥的琵琶突然自动奏响，音波震碎铜镜。但更多的镜面从星砂泉中升起，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李锦"。其中一面镜中，前世的星脉使正被噬元兽贯穿胸膛，血珠溅在溯光镜上；另一面镜里，抱着襁褓的妇人眼神温柔，却在婴儿啼哭时抽出匕首。李锦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镜中妇人的动作与她此刻的姿势分毫不差。

"这就是归墟的真相。"姑母的光影渐渐透明，露出胸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李氏血脉每百年便会分化出混沌宿主，而星砂泉...是用来清洗记忆的刑具。"她指向泉眼，那里沉睡着数百具与李锦相似的尸体，发间都插着同样的箜篌拨片。陆霄的开天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泉眼，剑身上北斗星图渗出鲜血。他踉跄着扶住泉边石柱，指腹触到凹槽里刻着的"斩亲"二字——与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令牌背面一模一样。

"原来陆家守护的，是李氏的罪孽。"陆昭玥的琵琶弦再次绷断，她抓起蝶形玉片刺向自己心口。玉片触及皮肤的瞬间，李锦扑过去握住她的手，两人掌心同时渗出星砂。那些金色的砂砾在空中凝成光盾，挡下泉眼突然喷涌出的混沌雾气。雾气中传来婴儿的啼哭，李锦的脑海中闪过姑母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解脱，是愧疚。

混沌卵的破壳声从雾气中传来。李锦望着掌心不断融合的星砂与混沌之力，想起父亲教她的第一首箜篌曲。她的指尖抚过琴弦，记忆里父亲粗糙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度突然清晰起来。当双珠嵌入箜篌的刹那，琴弦震颤着发出不属于人间的音律。那些沉在泉底的"自己"纷纷化作光点，汇入她的血脉，带着百年间的恐惧、不甘与爱意。

"既然逃不过血脉的宿命，"李锦的瞳孔泛起星砂般的光芒，裙裾被混沌气流掀起，露出脚踝处新生的星砂咒文，"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个打破轮回的人。"她纵身跃入星砂泉，混沌卵的尖喙即将刺破泉面的瞬间，箜篌声化作实质的锁链。陆霄的嘶吼混着陆昭玥的琵琶声，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泉中，开天剑斩向混沌卵的同时，用身体护住李锦。

当三人从泉中浮出时，陆霄的玄衣己被星砂染成银白，怀中的李锦紧闭双眼，发间的星砂咒文与陆昭玥的蝶形玉片产生共鸣。他们周身的光罩越来越亮，将泉底所有的镜面一一震碎。而在水晶宫的最高处，溯光镜映出全新的卦象——那是由血泪与星光交织而成的，名为"新生"的卦象。陆昭玥的指尖抚过琵琶上新出现的纹路，那是李锦坠落时，箜篌琴弦断裂后嵌入的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