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竹楼的木板缝里渗着潮气，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老棺材盖上，吱呀声里还混着栏杆银铃的轻响。黄尔珍指尖蹭过铃身，那冰凉触感突然烫得惊人——袖口下青黑色的尸僵蛊毒线正蚯蚓似的往上爬，每蠕动一分，心口就跟着抽痛。
楼外夜枭“吱哇”一叫，竹楼深处的虫鸣立刻应和，两股声音绞成绳，听得人后颈发麻。姚昭宁的银枪尖猛地定在半空，枪头反光里晃过二楼拐角的红影——赤足踩在竹篾上，脚踝缠着荧光藤纹，跟地宫铁尸杀手的标记分毫不差！
“别琢磨了，这地界儿的蛊师只认血契不认人。”韦照临斜靠廊柱，指尖停着三只蔫了吧唧的毒王蜂，翅膀耷拉得像被霜打了的菜叶子，“当年药王谷跟苗疆换过‘尸僵蛊’方子，你听这引蛊哨子声，跟地宫铁尸的毒晶哨子——”
他话没说完，火塘“砰”地炸开绿火！梁上悬挂的百余具琉璃罐全被照亮，每个罐子里都泡着蜷缩的婴儿尸体，心口嵌着米粒大的毒晶。姚昭宁的银枪“当啷”落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跟皇帝老儿用的琉璃罐一个模子！他们在拿苗疆娃娃炼药人！”她喉结滚动，“这些孩子……跟我弟弟被偷走时一般大……”
黄尔珍指甲掐进掌心，腐叶混着蛊毒的腥甜往鼻子里钻，猛地想起现代法医解剖台上的婴儿标本。她一把攥住韦照临的手腕——那温度烫得反常，跟揣了个烙铁似的：“听见顶楼的‘咚咚’声没？那是蛊王破茧的心跳！《药王心经》说蛊王能解百毒，可破茧时得要——”
“要处子之血当引。”韦照临接口，指尖划过她腕间银针，“而咱们，正好是他们眼里的活祭品。”他突然扯下水囊往火塘倒雪水，“嘶啦”声中绿火窜起三尺高，“昭宁的尸僵蛊毒己经攻心，再拖半个时辰就得毒发！”
“少废话！”姚昭宁甲胄叮当闯进来，银枪在掌心转出花，“老娘在北疆剁过三条毒蟒，还怕这癞蛤蟆？”她仰头盯着梁上琉璃罐，突然把牙咬得咯咯响，“但这些孩子……”
“呜——”楼外突然响起狼嚎般的尖啸，整座竹楼的银铃全炸了音。黄尔珍腕间银针烫得像根火筷子，知道是尸僵蛊在呼应外头的铁尸杀手。她拽着两人就往顶楼冲，竹梯晃得像秋千，腐木味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蛊香，熏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顶楼月光透过竹篱，照亮中央石台上的碧玉色茧，茧面金纹跟韦照临后背的“药叁”烙印分毫不差！“咔嗒”一声，茧子裂开，一只尺把长的蟾蜍蹦出来，通体晶莹如翡翠，眼瞳泛着七彩光——正是传说中能解百毒的蛊王！
“小心！”韦照临甩出最后几只毒王蜂，却见蜂群刚靠近就“扑簌簌”坠地，翅膀蜷成黑疙瘩，“它体表黏液是‘万蛊之源’，连我的毒王蜂都扛不住！”
姚昭宁的银枪己到半空，可看见蟾蜍额间三朵并蒂花印记时，手猛地僵住：“跟阿珍的圣女令缺口一样！这蛊王是用药王谷圣女血养的！”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密信，嗓子眼泛起苦味儿，“当年将军府送的‘贡品’，怕不是全……”
黄尔珍盯着石台上的血槽，里面凝着半干黑血——分明是先前受害者的血迹！她猛地想起《药王心经》禁忌：“蛊王认主得要圣女血，破茧时不用处子血喂，就会把全场人啃成渣！”指尖刚摸到腰间琉璃瓶，里面的曼陀罗根须“咔嚓”裂成两半。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等我当祭品。”她盯着韦照临发白的唇角，“昭宁的毒线到哪了？”
“死不了！”姚昭宁抹了把嘴角黑血，银枪在掌心转出花，“先办了这癞蛤蟆——”
“不能硬来！”韦照临一把按住枪头，“蛊王涎液能化银器，你的枪——”话没说完，蟾蜍“吱”地尖叫，黏液喷得三人连连后退，地面“滋滋”冒白烟，蚀出好几个坑洞。
黄尔珍后背撞上竹篱，鼻尖全是强酸味儿，突然摸到怀里的陨铁磁石——边角刻着“洗冤”二字的皇陵遗物。磁石刚靠近蛊王，那畜生眼瞳猛地一缩，黏液喷溅方向竟歪了寸许！
“它怕磁石！”她压低声音，“就像铁尸杀手的毒晶怕圣女血，这蛊王的弱点在——”
“在额间印记！”韦照临甩出浸过圣女血的银针，“阿珍，用你的血激活磁石，我引开它注意力——”
“不行！”姚昭宁横枪扫落竹叶，“忘了梅山镇的教训？分开就是送人头！”她扯开衣襟，肩甲下紫黑色毒线爬得吓人，“用我的血当诱饵，引它去火塘——”
“你疯了！”韦照临一把拉住她，“尸僵蛊都攻心了，再流血就是找死！”
黄尔珍咬牙割破掌心，血珠滴在磁石上“滋”地一响，石头泛起血色微光。蛊王果然顿住脚，眼瞳里的七彩光乱成了麻花儿。“就现在！”她把磁石抛向石台血槽，“昭宁，挑断挂琉璃罐的藤条！韦照临，毒王蜂盯紧黏液——”
姚昭宁银枪“唰”地扫向梁间，琉璃罐“噼里啪啦”砸地，婴儿尸体心口的毒晶纷纷迸裂。蛊王发出刺耳尖叫，转身扑向火塘，却被磁石血光挡住。“它在找母液！”韦照临指着火塘青铜鼎，“鼎里有初代母液，跟皇陵地宫的一个味儿！”
黄尔珍突然发现，蛊王体表金纹正和韦照临后背烙印同步闪烁！父亲手札里的话猛地蹦进脑子：“双生圣女血与毒王蜂宿主，乃蛊王认主之钥。”“韦照临，你的血！”她抓住他的手，“混我的血能强化磁石！”
“不行！”韦照临躲开目光，“缠情蛊血脉会污染圣女血，当年你爹就是因为——”
“别墨迹！”姚昭宁把两人的手按在一起，“我数到三就滴血，我护着磁石！”
“轰隆！”竹楼猛地一晃，楼下传来铁器碰撞声。黄尔珍看着两滴血在磁石上融合，突然爆发出强光，在蛊王面前筑起血色屏障。那蟾蜍动作彻底僵住，眼瞳七彩光慢慢褪成死灰。
“成了！”韦照临突然笑出声，“双生血脉真能压蛊王，跟你爹当年计划的一样——”
话没落地，顶楼竹篱“砰”地被撞开，三个铁尸杀手跳了进来，琥珀色瞳孔泛着邪光。他们心口的“鼎”字烙印比地宫的多了两道横杠——是升级版铁尸药人！黄尔珍银簪刺向杀手膻中穴，毒晶却伸出触须吸附银针：“他们的毒晶进化了！”
姚昭宁银枪扫过杀手脖颈只留浅痕：“韦照临，用毒王蜂蛰印堂穴！”“没用！”韦照临甩出最后一只毒王蜂，却被杀手徒手捏住，“毒晶铠甲增厚了，得找——”“找蛊王涎液！”黄尔珍冲向火塘，指尖沾上黏液瞬间灼烧感袭来，却见杀手胸口毒晶出现裂纹。她抹黏液在银簪上再次刺出，“噗”地毒晶碎裂。
“好样的！”姚昭宁趁机挑断杀手筋腱，却见蛊王发出最后尖啸，躯体透明化后化作七彩光涌入青铜鼎。鼎内母液沸腾成毒雾漩涡，将琉璃罐碎片全吸了进去。黄尔珍看着鼎内浮现的晶体，和龙椅殿的终极毒晶一模一样，晶体表面竟映出韦照临后背的双生花烙印和她掌心金纹。
“这是终极毒晶雏形，用蛊王和圣女血炼成，能操控所有药人。”韦照临话音刚落，楼外传来密集蛊铃声。三人冲向密道，拐角石壁刻着三朵并蒂花，中间那朵缺口正好嵌入黄尔珍的圣女令。“这是药王谷‘归心阵’。”韦照临按动石壁，暗格弹出玉盒，里面躺着鸽卵大的晶体，“刚才的蛊王是幌子，这才是真正的蛊王卵。”
洞外突然传来巫女惊叫：“蛊王死了！母液毁了——”姚昭宁踢开石笋，银枪还滴着黏液：“死了正好，省得惦记解毒。”她盯着玉盒里的晶体，“跟三皇子体内的毒晶一样。”韦照临翻出密约突然僵住：“阿珍，密约说启动双生归位仪式需要——”
话未说完，岩洞顶部坍塌，燃烧的竹梁砸在玉盒上。黄尔珍眼睁睁看着晶体在火中融化，液体竟能腐蚀岩石，和皇陵母液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毒火焚天的青铜鼎残片，终于明白：所谓蛊王现世，不过是皇室药人计划的一环，真正的危机藏在这能腐蚀一切的液体里。
“走！”韦照临拽住她手腕，“追兵蛊铃声远了——”“不，追兵没走。”黄尔珍指向岩洞出口，苗疆服饰的老者腰间挂着和皇帝相同的圣女令，后颈朱砂记正是将军府暗纹，“我爹当年的副手！”老者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圣女归位吧，苗疆和皇室的契约需要你的血完成。你看，梅山镇己被铁尸包围……”
“就放了镇民？”黄尔珍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蛊王黏液味，“还信皇室鬼话？”她猛地将玉盒里的液体泼向老者，“记得地宫‘血引阵’吗？这次用你的血，给梅山镇百姓换生路！”岩洞外火光映红夜空，黄尔珍听见镇民惊叫渐远，知道姚昭宁己带他们转移。她望着掌心消散的黏液，突然感觉腕间尸僵蛊毒线彻底消失，韦照临后背的“药叁”烙印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蛊王死了，母液毁了。”姚昭宁归来，铠甲沾满荧光粉，“但密约说苗疆还有三处蛊王培育地，皇室的药人计划——”“总会有办法。”黄尔珍握紧玉盒碎片，碎片七彩光映着她的眼，“现在咱们有了蛊王黏液、药王谷密约，还有——”她指向韦照临手中的《毒经》残页，“相爷留下的解方，足以让天下人知道，所谓蛊王现世不过是毒谋幌子，真正的解药藏在每个不愿屈服的活人心里。”
苗疆夜风卷着蛊香扑来，远处传来婴儿啼哭——不是药人夜枭般的尖叫，而是真正的新生儿啼哭。黄尔珍知道，这是梅山镇百姓逃生的信号，也是三人在毒与医夹缝中抢到的生机。“下一站，苗疆腹地。”韦照临望着星空，毒王蜂振翅声终于恢复活力，“捣毁剩下的蛊王培育地，让皇室和苗疆的契约烂在密约上。”
姚昭宁突然将银枪插入地面，枪头黏液“滋滋”作响：“先治治你的伤，刚才血脉共鸣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还有你，”她看向黄尔珍，“别以为用了圣女血就没事，蛊王的反噬——”“反噬就反噬。”黄尔珍摸向胸口，仍能感觉到蛊王心跳在体内回荡，“至少现在，咱们手里多了张底牌。”她突然想起现代法医实验室的培养皿，想起用科学破解的毒理，忽然笑了，“蛊毒母液终究敌不过活人想活的心思，就像银针能破毒晶，真相能破毒雾。”
苗疆竹楼在火光中倒塌，三人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黄尔珍掌心金纹微微发烫，知道下一个危机己在暗处逼近——但当蛊毒与医道在苗疆夜空中碰撞，当圣女血与药王谷遗孤并肩前行，真正的涅槃从来都在每一次以命换命的抉择里，在每一次撕开毒雾的勇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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