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素提炼坊的蒸馏器咕嘟作响,黄尔珍盯着陶瓮中渐趋澄清的汁液,鼻尖萦绕着苦艾混着焦糖的气息。
这是她改良的低温萃取法第六次试验,竹制蒸馏管凝结的水珠顺着木纹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坑洼——
每一滴都凝结着半月心血,宛如悬在半空的琥珀,折射着对抗鬼面瘟的希望微光。
现代实验室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那些精密的仪器与眼前的竹制蒸馏器重叠,让她不禁感慨医道的传承与变通。
“师姐,炭火烧得太旺了!”
学徒小顺子掀开灶台盖,火星溅上袖口烫出焦斑,声音里带着惶急。
“减两斗炭,改用冰水冷浸。”
黄尔珍擦了擦额角细汗,指尖划过蒸馏器上的三阴三阳卦象——
这是依照老汉残页里的古法刻就,“紫茎青蒿汁液见不得明火,切记。”
她的语气里既有医者的严谨,也藏着对生命的敬畏。
古法与现代智慧的结合,让她对这次试验充满期待。
姚昭宁的脚步声混着夜风撞开门板,腰间柳叶刀还沾着江边水汽,神情急促:
“济世堂急报,黑市又现三起青蒿假药案——”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梆子响,继而“救火”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划破夜的寂静。
黄尔珍冲出门时,西北角草棚己腾起明火,火星借着风势扑向提炼坊的干草堆,火舌舔舐着夜空,恍若地狱使者降临。
蒸馏器的铜管在火舌中爆鸣,黄尔珍看见三个蒙面人正往储药棚泼火油,腰间青铜腰牌泛着冷光——那是皇室暗卫的标记。
“保护蒸馏器!”
她甩出袖中银针,针尖淬着麻醉散,
“昭宁,去切断火路!”
姚昭宁劈开袭来的袖箭,刀刃映着跳动的火光:
“他们冲着火候记录来的!”
话音未落,储药棚木梁轰然断裂,燃烧的横梁砸向堆放实验记录的案头。
黄尔珍扑过去时,砚台里的青碧色汁液正被火舌舔舐——
那是她熬了三日的高纯度青蒿素结晶。
高温下,汁液迅速挥发,让她心中一阵剧痛,那是无数个日夜的心血。
“小心!”
姚昭宁的刀架住劈来的苗刀,火星溅上黄尔珍袖口,烧出焦洞,
“是唐门死士!”
火场中央传来惨叫,韦照临的折扇从浓烟中旋出,扇面拍开毒镖,袖中毒王蜂嗡鸣着扑向火源,尾针荧光在浓烟中划出诡异轨迹。
“黄姑娘,药工还在工坊里!”
他的声音穿透浓烟,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
黄尔珍转身时,看见蒸馏器阀门正在融化,青碧色药液顺着裂缝滴落,接触火焰的瞬间腾起蓝烟
——紫茎青蒿素遇热挥发的征兆让她心口一紧。
她猛地扯下腰间银镯,用圣女标记砸开墙上暗格,里面藏着老汉给的紫茎种子,那是最后的希望。
“接住!”
她将种子抛给姚昭宁,语气决绝,
“去江边用毒田土育苗!这里我来断后!”
热浪扑面,黄尔珍冲进偏房,发现老药工李伯用身体护着蒸馏图纸,后背被木梁砸得血肉模糊,却仍紧握着半块碎玉,边缘云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与她在黑市见过的皇室信物别无二致。
“走……”
李伯咳出黑血,瞳孔渐渐涣散,
“他们……要毁掉毒田的证据……”
黄尔珍拽着他往外跑,碎玉硌得掌心发疼。
刚到门口,便见蒙面人用弩箭瞄准蒸馏器,箭头上的青紫色毒液与疫区毒箭的腐肌散如出一辙。
“蹲下!”
韦照临的毒王蜂撞向弩手,他趁机抱住两人滚出火场,后背衣料在碎石上磨出刺啦声响。
三人在江边喘息时,姚昭宁捧着焦黑的图纸赶来,纸上“毒田矿物质配比”的字迹己模糊不清:
“蒸馏器全毁了,连带着您改良的低温萃取法……”
她的声音哽咽,为心血付之一炬而痛心。
黄尔珍盯着李伯手中的碎玉,忽然想起御花园中皇帝玉佩的缺口——
与这碎玉边缘完全吻合。
更令她心惊的是,碎玉内侧刻着的“韦”字,与韦照临母族标记如出一辙,暗示着二十年前药王谷灭门惨案与皇室的关联。
“这是皇室暗卫的调令符。”
韦照临接过碎玉,指尖在“韦”字上停顿,“每个暗卫首领都有一块,纹路对应不同据点。”
他忽然指向碎玉背面的五毒教图腾,
“宫里人早与江湖势力勾结。”
江风吹来腐臭,黄尔珍望着燃烧的提炼坊,蒸馏器残骸在火中扭曲,恍若父亲手札里描绘的药王谷被焚场景。
李伯临终前的“毁掉毒田证据”言犹在耳,她忽然意识到,这场瘟疫根本是皇室用毒田青蒿培育的生化武器,目的是掌控生死大权。
“昭宁,你看李伯的伤口。”
她掀开老药工衣襟,灼伤处皮肤泛着金粉,与紫茎青蒿的金粉反应一致,
“他们用毒火油纵火,为的是让证据在高温下挥发,就像当年药王谷的火场……”
姚昭宁的柳叶刀“当啷”落地,眼神震惊:
“你是说,二十年前的谷主夫妇……”
“别想了。”
韦照临打断,目光扫过江面漂着的焦木,
“当务之急是重建提炼坊,且要查查哪个暗卫首领的调令符缺了角。”
黄尔珍点头,指尖抚过银镯内侧的圣女标记,只觉那纹路此刻重如千钧。
火场余烟混着青蒿焚烧的苦香袭来,让她想起茅庐老汉的话:
“毒田的种子,要在火里才能生根。”
或许这场大火不是终结,而是浴火重生的开端。
深夜,三人在临时帐篷里研究碎玉,黄尔珍忽然发现纹路缝隙嵌着极小朱砂字:
“癸未年冬,购毒田土三担——”
日期正是药王谷灭门前一月,这不是巧合,而是蓄意谋杀。
“癸未年……”
韦照临声音发颤,
“是母族玉佩上的刻字,也是药王谷遭劫之年。”
他抬头与黄尔珍对视,
“看来当年纵火者,不仅想灭谷,还想抢走毒田秘密。”
帐篷外传来极轻的马蹄声,往东南方毒田方向而去。
黄尔珍摸着碎玉云纹,忽然想起黑市的青铜面具人,袖口绣着的正是这种花纹——
皇室、唐门、五毒教三方势力,皆为同一个主子卖命,那便是藏在幕后的当权者。
“睡会儿吧。”
姚昭宁递来热粥,目光落在黄尔珍烧焦的袖口,
“明天还要去江边育苗,紫茎种子不能出事。”
黄尔珍摇头,盯着案头被火燎过的《毒经拾遗》残页,“毒田土壤改良法”的字迹虽模糊却坚定:
“李伯拼死护着的,不只是图纸,还有这个——”
她指着残页焦痕,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治病,是怕我们发现,毒田的土既能催生青蒿素,也能解皇室秘药的毒。”
“当年母族献给药王谷的牵机散解药配方,就藏在毒田土壤里。”
韦照临接话,指尖划过残页焦痕,眼神灼灼。
帐篷外狼嚎混着马蹄声渐远,黄尔珍握紧碎玉,缺口处的火光倒映眼中,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的烛火。
她知道,这场火场劫案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藏在毒田深处,藏在皇室秘药配方里,藏在刻着“韦”字的调令符背后。
皇宫深处,皇后看着密报冷笑,指尖划过“提炼坊焚毁,毒田线索未断”字句:
“九皇子倒是护得紧。”
她转头对青铜面具人,
“通知唐门,下次纵火连黄尔珍一起烧了,再把药人实验体派去江边,别让紫茎种子活着育苗。”
话语狠辣,杀机毕露。
长江水在夜色中奔涌,黄尔珍站在江边,看姚昭宁将紫茎种子埋入毒田土。
火星溅上手背烫出细疤,却不及心中灼痛——
从李伯握紧碎玉的那一刻起,这场赌局便不再只是救人,更是要揭开毒田、皇室、药王谷的重重迷雾。
姚昭宁埋好种子,擦汗时目光落在江面焦木上:
“师姐,毒田土真能育苗?”
黄尔珍望向东南方,那里有极淡青紫色光芒若隐若现,似是毒田在回应:
“老汉说过,毒田种子需毒土滋养。或许越是肮脏之地,越能长出干净的药。”
她的话语里带着医者的信念,亦有破局的决心。
韦照临把玩着碎玉,语气郑重:
“明日我去查暗卫调令符,你们留在江边护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能让种子落入他们手中。”
黄尔珍点头,心中清楚皇室毒雾己蔓延,而紫茎种子既是解药,也是引爆真相的导火索。
她望向东方,期待黎明破晓,期待用双手播撒希望,让医道之光穿透毒雾。
晨雾渐起,黄尔珍望着鱼肚白的天空,想起现代实验室的培养皿。
如今身处乱世,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在毒雾与火海中培育希望,但她坚信,紫茎青蒿终会遍染江南,带走病痛与黑暗。
“走吧,”
她对姚昭宁说,语气坚定,
“天亮之后,一切才刚刚开始。”
江水拍岸,远处火光渐熄,却在三人眼中映出不屈的光芒。
无论前方是毒雾还是刀山,他们都将携手前行——
医道不死,希望不灭,正义终将驱散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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