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泛着青灰色,如浸血的绢帛铺展在渡口,晨雾中蒸腾着焦臭与尸腐气息。
黄尔珍攥着青布包袱,指腹触到临时医官腰牌的冷硬边缘,远处滩涂的火堆腾起浓烟,刺得鼻尖发痛。
二十步外,官兵用长竹竿将浮尸推入火中,尸油爆响间,焦黑断肢随波漂到脚边,在雾中泛着青白,恍若阴曹景象。
“龟儿子!让开!”
扛松木的水兵撞得她踉跄,扁担上的辟邪符簌簌掉落。
黄尔珍避开对方腰间腰牌,却见江水中漂着竹筐,筐沿露出半截苍白小手,指尖攥着枯萎苦艾。
“筐里是活的!”
她拽住扁担,换来水兵凶狠瞪眼。
“鬼面瘟都显了青斑,不烧干净等着变僵尸?”
水兵啐道,却用竹竿挑开竹筐——
泡得发胀的幼童突然呛出江水,耳后三道青紫纹路如小蛇盘桓,正是鬼面瘟初症。
黄尔珍呼吸一滞,父亲手札中“鬼面瘟初症”的图示在脑海闪过。
她蹲身挡住竹竿,以半片姜按在幼童人中:
“济世堂医女,这孩子还有救!”
“医女?”
水兵打量她粗布衫上的补丁,话音未落,岸边马蹄声骤起,戴斗笠的灰衣人抛来锦囊,袋口金线绣的“督”字让水兵立刻绷首脊背。
“九皇子府的人,带她去义庄。”
灰衣人嗓音如冰,袖口翻出的银色鳞甲闪了闪——
那是影卫统领的标记。
义庄木门吱呀作响,腐木与尸臭混着扑面而来。
黄尔珍将幼童交给守庄老汉,摸银针时听见衣料摩擦声——
韦照临的鎏金折扇果然从偏门晃入,扇面上新画的钟馗捉鬼图还滴着金粉。
“黄姑娘好本事,官兵眼皮子底下救人。”
他晃了晃扇坠,青玉莲花在昏暗中泛冷光,
“这孩子耳后纹路,与昨夜黑衣人地图上的标记可有干系?”
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火星溅在青砖上迸出细响。
黄尔珍将针尖蘸入幼童腕间血痕,血珠竟在银针上凝成青紫色:
“殿下可知,官府符水里掺了三钱雄黄?”
她指向墙角空陶罐,
“百姓喝的不是驱邪水,是慢性砷毒,半月后七窍溢血,正好坐实鬼面瘟之名。”
现代化学知识在脑海中闪现,她想起砷中毒的症状,与眼前的一切不谋而合,这让她更加确信背后有人蓄意为之。
韦照临的扇子顿在半空,指尖划过罐底残留的朱砂粉:
“有人借瘟疫清场?”
“先看这个。”
黄尔珍掀开草席,新运尸体的指甲缝里嵌着半片青蒿叶,茎秆缠着红绳。
银针刺入太阳穴的瞬间,针尖“滋”地变黑。
韦照临折扇合拢,敲在案头:
“不是瘴气,是毒!”
“《毒经》云,毒入脑髓则银针立黑。”
黄尔珍声音发颤,父亲临终“遇此症必验毒”的叮嘱在耳边回响,
“这毒里有苦艾味,与幼童手中青蒿一致。”
窗外夜鸦嘶鸣,守庄老汉的咳嗽声突然变调。
黄尔珍刚要起身,义庄屋顶掠过黑影,瓦砾轻响中,韦照临甩出袖中银针——
针尖钉着半片焦黑布角,纹路与烧尸官兵的衣料相同。
“他们在监视。”
韦照临布角,忽闻隔壁停尸间传来木板碰撞声,
“快去看孩子!”
偏房内,幼童的竹床翻倒在墙角,老汉趴在地上,后颈插着五毒教短笛。
黄尔珍抱起孩子时,窗纸映出持刀人影,刀刃泛着青芒——
是淬毒苗刀。
“蹲下!”
韦照临折扇展开,十二枚毒王蜂毒针破空而出,踢翻烛台的瞬间,火光映出蒙面人胸前的朱砂葫芦——
游方道士的标记。
“白天烧尸的官兵,夜里的道士杀手,还有孩子耳后的‘十’字压痕……”
黄尔珍贴着墙根移动,指尖触到砖缝中的金粉,与黑衣人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们在借瘟疫灭口,不让活人靠近毒田。”
韦照临拽着她翻出后窗,幼童突然呻吟,耳后青紫纹在月光下发亮。
黄尔珍惊见孩子掌心血痕滴在她袖间药王谷徽记上,竟呈青紫色——
与父亲手札中“毒田土壤反应”如出一辙。
这一刻,她意识到孩子的身份可能与毒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渡口火光熊熊,官兵叫嚷着“义庄走水了”。
黄尔珍躲在芦苇丛中,看幼童腕间红绳随风轻晃。
父亲手札里“红绳缠茎,毒田可寻”的记载突然清晰,她望向江面,几具浮尸手中紧攥着带红绳的青蒿——
那是药农标记毒田青蒿的暗号。这些细节,如同拼图一般,逐渐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们为何追杀这孩子?”
韦照临的声音混着芦苇轻响,
“还有你在渡口捡的苦艾……”
他指向漂着的尸群,黄尔珍忽然注意到每具尸体耳后青斑中央,都有极浅的压痕,或“十”或“田”,竟与幼童掌心的金粉图案吻合。
这些压痕,仿佛是某种密码,等待着被破解。
幼童突然抽搐,耳后“十”字压痕渐渐变“田”。
黄尔珍踩断芦苇,脆响如药王谷机关启动声。
此刻义庄余烬里,验尸官正对着新尸惊呼——
死者心口处,用朱砂画着与幼童掌心相同的金粉图案。
这一幕,让黄尔珍更加确信,他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
晨雾渐散,韦照临望着江面若有所思,袖中滑落的密报一角露出“药人计划”西字。
黄尔珍瞥见那字迹,心中惊涛骇浪——
所谓鬼面瘟,或许只是皇室炼制“药人”的副产物,而她与韦照临的血脉,正是解开毒局的钥匙。
“药人计划”,这西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去查符水来源。”
黄尔珍将幼童交给影卫,
“卖符的道观必与毒源有关。”
韦照临挑眉:
“若发现与皇室有关,你敢揭真相?”
她迎上他的目光,指尖抚过银镯内侧的圣女标记:
“医道不惧强权。既有人以百姓炼药,我必让真相大白。”
这一刻,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勇气。
晨光刺破雾气,照在她坚定的脸上。
韦照临忽想起母亲临终语:
“药王谷圣女将带光明重返。”
此刻他确信,眼前女子便是驱散毒雾之人,而他愿为剑,刺破这笼罩王朝的毒幕。
两人之间,一种微妙的信任和默契正在悄然生长。
马车碾过渡口碎石,黄尔珍摸着幼童掌心金粉,忽忆起现代实验室的显微镜。
若能分析金粉成分,必能更快寻得毒源,可惜身处古代,唯能依父亲手札与毒理知识,步步揭开阴谋。
这种古今的对比,让她更加感受到自己肩负的使命之重。
“前方清风观。”
影卫通报。破旧道观门前散落烧焦符纸,黄尔珍下车时鞋底碾过朱砂——
那是义庄符水的主成分,混着雄黄、曼陀罗,可致人中毒麻痹。
韦照临挡在她身前,袖中毒王蜂蠢蠢欲动。危险,正在逼近。
推开观门,殿内传来呻吟。
小道童蜷缩墙角,胸前插着匕首,耳后青斑明显:
“道长说炼药救人,可喝了药的都死了……用孩子的血……”
话未说完,眼神涣散。韦照临翻出供桌暗格的账册,
“朱砂八百斤”“雄黄三千两”的记录触目惊心,最后一页的莲花图案与他母族标记一致。
这些数字和图案,揭示了背后庞大的阴谋网络。
“皇后的人早己渗透江湖。”
韦照临声音冷冽,
“借五毒教之手,行炼药杀人之实。”
黄尔珍望向炼丹炉,银针探入药渣瞬间变黑——
所谓解药,竟是致命毒药。眼前的一切,让她对皇室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
“必须阻止他们。”
她握紧拳头,
“用孩子血祭毒田,其罪当诛。”
韦照临点头,目光落在账册莲花标记上:
“母族分支曾守护毒田,或许我能以血脉感应入口……需要你的圣女血。”
黄尔珍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她知此去凶险,却无退路——
为药王谷冤魂,为无辜百姓,她愿以血为引,破这毒雾迷局。
走出道观,阳光洒满江面。黄尔珍望着滔滔江水,父亲手札最后一句在耳边回响:
“医道者,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刻她终于懂了这话的分量——
医道之路从非坦途,然心怀仁心,纵前方刀山火海,亦甘之如饴。
“准备好了?”
韦照临的声音打断思绪。她握紧银镯,毅然抬首:
“走吧。无论前方是何,必查水落石出。”
两人转身时,道观屋脊掠过黑影——
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影卫,正将“黄尔珍入观”的密报收入竹筒。危险,从未远离。
千里之外的皇宫,皇后捏碎案头青蒿标本,汁液在掌心染出青紫色。
“启动‘毒火计划’。”
她盯着标本,
“让九皇子与药王谷余孽,同葬毒田。”
话语未落,案头的青玉莲花佩突然裂开细纹,仿佛预示着某个庞大阴谋,正走向无法逆转的终局。
皇后的阴谋,如同一朵黑暗之花,正在悄然绽放。
村口老槐树的歪脖子上挂着三串驱邪铜钱,春风掠过,铜铃声混着祠堂飘来的甜腻香火味,在晨雾中织成一张诡异的网。
黄尔珍攥着临时医官腰牌,指尖触到牌面暗纹——
那是昨夜韦照临让人刻的药草图腾,与药王谷徽记隐隐呼应。
灰布衫村长搓着手迎上来,袖口的朱砂粉在阳光下如干涸血迹,笑容里藏着几分刻意的殷勤。新的挑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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