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发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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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毒发时刻

 

霉湿的木屑味像浸了水的破棉絮,塞得鼻腔发紧。

黄尔珍后背抵着柴房冰凉的砖墙,脚踝被老鼠窜过的毛蹭得发麻,头顶木梁滴下的水珠砸在额角,混着冷汗往下淌。

她数着砖缝里的青苔,三横一竖的纹路,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肝脏标本——

此刻自己蜷在柴房角落,倒像极了被随手丢弃的实验体。

“吱呀——”

木门被踹开,穿青布衫的刘嬷嬷端着陶碗进来,碗沿磕在门框上“咣当”响。

黄尔珍垂眼望去,褐色汤汁表面漂着指甲盖大的黑碎屑,正是昨夜催吐的乌头碱结晶,此刻却被煮得咕嘟冒泡。

“小蹄子装什么死?”

刘嬷嬷用脚尖踢她膝盖,袖口血渍蹭到她裙摆,

“嫡小姐说了,喝了这碗‘安神汤’,送你去庄子上养病。”

养病?黄尔珍盯着对方袖口——

那道银簪划伤的血痕还没结痂,分明是昨夜她反抗时留下的。

指尖掐进掌心,她突然开口:

“嬷嬷可知,乌头碱遇热会析出次乌头碱?”

声音冷静得像在讲台上分析尸检报告,

“再加上夹竹桃的强心苷,牛喝了都挺不过半个时辰。”

刘嬷嬷的手一抖,汤汁溅在砖地上,腾起几缕白烟。她瞪圆眼睛:

“你、你怎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

黄尔珍撑起身子,指尖按在内关穴的血痂上,

“劳宫穴通心包经,被灌药时按郄门穴——”

银簪尖突然划过嬷嬷手腕,

“会逆气反胃。”

“呕——”

刘嬷嬷弯腰狂吐,晚饭残渣喷在砖缝里。

黄尔珍趁机夺过陶碗,汤汁泼地瞬间,砖缝里的蚂蚁抽搐僵首——

果然加了砒霜。

后背突然撞上木柱,嬷嬷的巴掌带风刮来,她偏头躲过,簪头在对方手背上划出血痕。

“贱骨头敢还手!”

刘嬷嬷怒吼着扑上来,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黄尔珍往旁一滚,指尖触到墙角碎瓷片——

昨夜故意摔碎的,布片裹着的锋利边缘硌着手心。

嬷嬷膝盖即将压到她胸口时,她突然抬手握紧瓷片,抵住对方咽喉。

“再动,割了你的人迎脉。”

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却比想象中冷静。

现代解剖课的颈动脉走向图在脑海闪现,瓷片贴着嬷嬷温热的皮肤,能感受到脉搏突突跳动。

嬷嬷僵住了,额角冷汗滴在她手背上:

“你、你不是二小姐……到底是谁?”

窗外野猫撕心裂肺地叫,黄尔珍眼角余光扫过木窗破洞,一道黑影闪过,腰间玉佩流苏在月光下晃了晃——

和昨夜九皇子的玉佩一模一样。

瓷片不自觉压深几分,嬷嬷倒吸凉气。

“我是谁不重要,”

她盯着对方惊恐的眼睛,

“重要的是,你家主子想杀我,得先问问我的毒耐不耐受。”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试探。

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像蚂蚁爬,可心跳虽慢却稳当,就像前世解剖过的长期砒霜中毒尸体,脏器早有耐受性。

“砰!”

木门再次被踹开,灰衣小厮愣在门口:

“刘嬷嬷,嫡小姐让——”

“拉开她!”

嬷嬷尖叫着掐她手腕。黄尔珍吃痛松手,瓷片落地脆响。

小厮扶住嬷嬷,后者盯着她的眼神像淬了毒:“明日送你去给相爷殉葬!”

殉葬?黄尔珍心里一震,父亲倒在血泊的画面闪过,手心里的药王谷玉佩碎成两半。

低头看自己虎口,老茧在月光下泛白——

这具身体明明是古代庶女,怎么会有现代握解剖刀的茧子?

“刘嬷嬷说错了,”

她突然轻笑,

“相爷丧事未办,庶女殉葬不合礼法吧?”

这话戳中对方痛处,嬷嬷脸色铁青。

小厮扶着她往外走,木门“吱呀”合上时,黄尔珍听见对方嘀咕:

“等二夫人回来——”

月光从破洞漏进来,照在砖地汤汁残渍上,青紫色诡异得像心电图曲线。

她跪坐地上,指尖摸到凸起的砖纹——

小小的“药”字,和父亲《洗冤集录》扉页的印记一样。

扒开砖块,半片泛黄纸页露出来,画着毒物相克图,正是昨夜催吐用的原理。

野猫又叫了声,更近了。

她爬到破洞前,看见墙根黑影往柴房撒粉末,艾草味混着曼陀罗气息——

现代法医检测过的成分在舌尖打转,她出声喝问,黑影窜上墙头,月光照亮玉佩边缘缺口,和父亲掌心那半块一模一样。

破洞吹进冷风,黄尔珍打了个寒颤,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摸出怀里银簪,冰凉簪头贴着皮肤,想起导师说的“法医阳气弱”,此刻倒觉得,人心比鬼更可怕。

木门传来轻叩,门缝塞进纸条:

“子时三刻,后山老槐。”

落款“韦”,字迹潦草却眼熟——

昨夜九皇子的玉佩流苏,也是这样的纹路。

墙角老鼠啃食残汤,摇摇晃晃的模样让她愣住:

同样剂量的毒,老鼠反应比她强烈得多。

这身体的抗毒性,难道真是原主长期被小剂量下毒,生生熬出了抗药性?

就像实验室里逐渐耐药的细菌,父亲是不是早知道嫡母一脉的算计?

更声从远处飘来,子时三刻。

黄尔珍捏紧纸条,指尖发颤。韦照临,这个九皇子,腰间药王谷玉佩,昨夜救她又留话明日再来,现在又递纸条约后山见面。

他究竟是敌是友?

父亲的死、药王谷的秘密,是不是全绕着他打转?

柴房外脚步声渐远,她摸出银簪,冰凉触感像手术刀。

曾经用器械解剖尸体找真相,现在用银簪解剖人心。

推开木门,风雨迎面扑来,后山老槐在夜色里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鸦鸣惊飞落叶。

“父亲,”

她低声呢喃,

“你留的药字砖纹、相克图,是不是早让我用现代毒理破局?”

走出柴房三步,脚底突然硌到硬物——

半块玉佩残片,边缘缺口和她怀里的半块严丝合缝。

捡起时发现内侧刻着小字:

“癸水方位,阵眼在井”。

心跳猛地加快,这是父亲的字迹,和《洗冤集录》里的笔记一模一样。

雨声渐密,黄尔珍盯着残片,突然想起现代解剖室那具女尸,手背上的青斑和自己中毒时一样。

原主的死、自己的穿越,难道都是药王谷布局的一环?

九皇子的玉佩、嫡姐的毒、父亲的笔记,全像齿轮般咬合,而她,是唯一能转动齿轮的人。

“小姐!”

小杏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跑来,

“刘嬷嬷说您病了,让我送姜汤——”

黄尔珍盯着小杏腕间的红绳,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记载:

药王谷“平安结”,实则是毒蛊标记。

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指甲缝里的褐色粉末露了出来——

马钱子碎末,和嫡姐袖口的一模一样。

“小杏,”

她压低声音,

“这红绳谁给你的?”

小杏浑身发抖:

“是、是周嬷嬷说,戴上能保平安……”

“保平安?”

黄尔珍冷笑,银簪划过红绳,绳结突然散开,露出里面极小的朱砂点,

“这是毒蛊标记,戴久了,心脉会被虫蛀空。”

小杏“扑通”跪地:

“小姐救命!周嬷嬷说,若不听她的,就把我娘卖到……”

“起来。”

黄尔珍打断她,塞给她半片解毒药——

用曼陀罗花和甘草制的,

“明日随我去后山,找老槐树。”

她顿了顿,望向夜色中的老槐,

“记住,听见三声鹧鸪叫,就往东北跑。”

更声第西次响起,己是丑时。

黄尔珍握着玉佩残片,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远处后山传来狼嚎,却混着一丝极淡的蜂鸣,和她掌心的金纹产生共振。

小杏躲在她身后,灯笼光映出老槐树干上的划痕,像极了现代实验室的坐标标记。

“小姐,您看!”

小杏突然指着槐树根部,

“那里有个洞!”

黄尔珍凑近,看见树根处有块凸起的青砖,刻着极小的双生花图案。

她突然想起九皇子的玉佩,边缘的暗纹和这图案一模一样。

指尖刚触到青砖,地面突然传来震动,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甲胄碰撞的声响。

“是追兵!”小杏惊呼。

黄尔珍拽着她躲进树后,看见灯笼光里,几个黑衣人正往后山赶来,袖口绣着三朵并蒂花——

和嫡姐的暗纹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为首者腰间挂着半块玉佩,缺口处泛着和她手中残片相同的微光。

“搜!”

为首者低声命令,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黄尔珍屏住呼吸,看着黑衣人逼近老槐。

小杏的手抖得厉害,灯笼差点掉落。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叫,正是韦照临纸条上的暗号。

黑衣人突然顿住,互相对视,竟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

“他们走了?”

小杏小声问。

黄尔珍点头,盯着老槐树根的双生花砖,突然发现砖缝里卡着片金箔,上面刻着“照”字,和九皇子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

她突然明白,这后山的阵,根本就是韦照临布的局,为的就是引她找到这个阵眼。

“去井边。”

她握紧小杏的手,

“癸水方位,应该在东北方向。”

两人在雨夜穿行,黄尔珍突然想起现代学过的方位学,将罗盘原理套用在古代地形上。

果然,东北方有口枯井,井沿刻着模糊的双生花图案,和玉佩残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小姐,井里有水!”

小杏指着井底。

黄尔珍凑近,看见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瞳孔深处的七彩光比昨夜更盛。

更惊人的是,水面突然浮现出一串金纹,和父亲密室里的《毒经》图腾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现代那具无名女尸,瞳孔里也有类似的光斑,难道那场穿越,是为了让她成为古今医道的桥梁?

“小姐,有人来了!”

小杏突然低语。

黄尔珍转身,看见韦照临站在雨幕中,劲装湿透,腰间玉佩泛着微光。

他抬手抛来个油纸包:

“里面是《洗冤集录》残页,你父亲藏在太医院的。”

“为何帮我?”

黄尔珍接住纸包,触感冰凉。

韦照临轻笑: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药人计划的漏网之鱼。”

他顿了顿,指向井底,

“这口井,是药王谷当年藏母液的地方,你的血,能让母液显形。”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咕嘟”声,水面翻起气泡,露出下面的青铜鼎,鼎身刻着密密麻麻的药人编号。

黄尔珍瞳孔骤缩,那些编号,和韦照临后背的“药叁”一模一样。

“明日去刑部,”

韦照临转身,

“嫡姐的死,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凶手,藏在太医院。”

他留下最后一句,

“记住,验尸时,注意死者后颈的朱砂点。”

雨声渐歇,黄尔珍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打开油纸包,《洗冤集录》残页上,父亲的笔迹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珍儿,若见双生花井,便知毒晶可破。”

她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的培养皿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双生花图案,那是病毒自我复制的标志。

“小姐,咱们回去吧。”

小杏颤抖着说。

黄尔珍点头,目光落在井底的青铜鼎上。

井水里的气泡还在翻涌,像极了现代显微镜下的细胞分裂。

她突然明白,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线索,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医道赌局,而她,必须用现代法医的知识,解开古代毒晶的秘密。

回到柴房时,天己微亮。

黄尔珍摸着《洗冤集录》残页,突然发现页脚画着个极小的心电图波形,和现代监护仪的曲线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残页边缘渗着极淡的金粉,和她掌心的纹路完全吻合。

“小姐,您的手!”

小杏突然指着她掌心。

黄尔珍低头,只见掌心的金纹比昨夜更清晰,竟组成了药王谷的图腾。

而银簪不知何时悬浮在空中,缓缓指向柴房的青砖——

那里,一个“药”字正在发光,和井底的青铜鼎编号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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