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鼻腔,黄尔珍捏着解剖刀的指尖发颤。
手术灯冷白的光砸在不锈钢台面上,那具女尸胸口的青斑正往外渗,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沿着肋骨纹路晕开。
她眨了眨眼,手背静脉突然泛起同样的青紫色,和女尸手背上的斑块分毫不差。
“叮——”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蜂鸣,她猛地低头,自己手背上的青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指缝间渗出细小的金粉。
解剖刀“当啷”落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激起回音。
再抬头时,白墙突然扭曲,甜腻的花香混着铁锈味涌来,雕花拔步床的帷幔在眼前晃荡,素白襦裙的女子正端着瓷碗凑近。
“妹妹莫怕,这碗百花羹喝下去便好。”
嫡姐鬓边的东珠步摇晃出碎光,指尖三枚赤金护甲硌得她下颌生疼。
瓷碗边缘擦过嘴唇,甜汤灌进嘴角的瞬间,舌尖泛起极淡的苦味——
不对,这是乌头碱的涩,混着夹竹桃的苦杏仁味,和今早殡仪馆那具无名女尸胃容物一模一样。
黄尔珍偏头躲避,后颈被人按得生疼:“嫡姐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妹妹?”
话里带着三分颤,像极了古代庶女该有的怯懦,掌心却悄悄摸向鬓边银簪。
原主的记忆混着现代知识涌上来——
夹竹桃配乌头碱,双重心脏毒素,十五分钟就能让人心脏停跳。
“妹妹怎的如此见外?”
嫡姐放下碗,帕子擦过她嘴角时,指尖在手腕内侧猛地一按。
剧痛从内关穴窜遍全身,黄尔珍眼前发黑——
这具身体今早喝过参汤,里面该有马钱子碱,三重下毒!
她突然想起实验室那具全身青斑的尸体,解剖报告写着“多毒叠加致死”,此刻自己的处境竟如出一辙。
“按住她!”
旁边刘嬷嬷粗声粗气,老茧磨得她手腕生疼。
黄尔珍余光扫过桌上青铜烛台,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嫡姐笑脸忽青忽白。
等等,她袖口的暗纹是三朵并蒂花,和父亲临终手里的半块玉佩纹路相似,原主记忆里,那玉佩今早还躺在父亲血泊中。
“嬷嬷这力道,是想掐死我么?”
黄尔珍突然轻笑,银簪在掌心转了个花。
前世解剖过二十具中毒尸体,她清楚人体最脆弱的穴位。
簪尖划破刘嬷嬷手腕的瞬间,鲜血溅在对方袖口的赤金牡丹上,
“乌头碱配夹竹桃,嫡姐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嫡姐的脸“唰”地变白:
“你、你不是尔珍!”
瓷碗“咣当”落地,甜汤泼在青砖上,引来了墙角老鼠。
黄尔珍盯着老鼠抽搐的后腿,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虽慢,却异常规律,像极了心电图上那种锯齿状的死亡波形。
更诡异的是,掌心的银簪突然发烫,簪头刻着的“洗冤”二字,和父亲密室里的《洗冤集录》扉页一模一样。
窗外“喵”地一声猫叫,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嫡姐腰间照出半块玉佩的流苏。
黄尔珍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临终时紧握的半块,此刻竟挂在嫡姐腰上。
原主记忆如潮水涌来——
昨夜父亲暴毙,嫡姐第一个冲进厢房,手里攥着带血的玉佩。
“妹妹果然聪明。”
嫡姐后退半步,袖中银簪泛着冷光,
“父亲偏要护着你这贱籍所出,如今他去了,谁还能救你?”
话音未落,窗外瓦片“咔嚓”一响,一道黑影破窗而入,长剑寒光劈开嫡姐的攻击。
黄尔珍跌坐在床,看见来人腰间玉佩泛着微光——
和父亲手里的半块严丝合缝,纹路正是药王谷的双生花。
“九皇子殿下!”
嫡姐扑通跪地,声音发颤。
黄尔珍盯着男子劲装袖口的暗纹,突然想起现代殡仪馆监控里的画面——
那个穿灰衣的男子,手背上也有同样的双生花刺青。
原主记忆里从未见过九皇子,为何此人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
“相府嫡女私害庶妹,该当何罪?”
男子声音冷得像冰,剑尖削落嫡姐一缕发丝,
“本殿今日路过,听见房内动静不对。”
黄尔珍趁机蘸了蘸地上的甜汤,银簪尖瞬间泛黑——
果然有砒霜,三重下毒!
嫡姐还在辩解,说什么关怀庶妹,可男子腰间玉佩上的药王谷标记,和父亲临终前的碎玉分毫不差。
窗外雨越下越大,打在芭蕉叶上沙沙响。
九皇子说带嫡姐下去审问,转身时留下一句:“明日再来探你。”
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黄尔珍瘫倒在床上,盯着帐顶花纹发怔。
掌心的银簪突然轻响,像在回应她的疑问:
这具身体的原主,究竟和药王谷有何关联?
更夫打更声从远处飘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黄尔珍闭上眼睛,胸口残留着中毒后的刺痛。
黑暗里,银簪突然发出微光,映出枕边半块碎玉——
那是父亲临终时塞进她手里的,边缘缺口和嫡姐的玉佩能拼合。
指尖触到碎玉内侧的刻字,“珍儿”二字洇着血渍,像极了现代解剖报告上的签名。
“小姐!”
小丫鬟小杏推门进来,看见地上的碎碗和血迹,吓得脸色发白,
“您没事吧?”
黄尔珍盯着小杏腕间的红绳,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记载:
药王谷“平安结”,实则是毒蛊标记。
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指甲缝里的褐色粉末露了出来——
马钱子碎末,和嫡姐袖口的一模一样。
“小杏,”她压低声音,“这红绳谁给你的?”
小杏浑身发抖:“是、是刘嬷嬷说,戴上能辟邪……”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黄尔珍掀开窗帘,看见九皇子的仪仗正穿过街角,灯笼上的“照”字暗纹,和父亲密室里的毒物图谱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她掌心的碎玉突然发烫,和远处传来的毒王蜂振翅声,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共振。
这一夜注定无眠。黄尔珍摸着银簪上的“洗冤”二字,突然想起现代导师的话:
“法医的刀,是替死人说话。”
如今她握着这把银簪,却要在这古代宅斗里,替自己和父亲活下去。
枕边的碎玉泛着微光,映出帐顶晃动的树影,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的 DNA双螺旋模型。
“父亲,”
她对着黑暗低语,
“你留的玉佩,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更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黄尔珍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不可闻的蜂鸣,和她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低头看掌心,一道极淡的金纹正沿着银簪刻痕蔓延,像极了古代医书上的经络图,又像现代 CT扫描的血管成像。
小杏突然指着她手背惊呼:“小姐,您的手!”
黄尔珍低头,只见手背上的青斑不知何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金纹,和父亲临终时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银簪突然悬浮在空中,缓缓指向墙角的青砖——
那里,一个极小的“药”字,正泛着和玉佩相同的微光。
嫡姐被带走前那怨毒的眼神,九皇子腰间的玉佩,父亲临终的碎玉,还有小杏腕间的平安结——
这些碎片在黄尔珍脑海里打转,像极了实验室里拼合的尸块。
她突然想起,现代那具无名女尸,手背上也有类似的金纹,难道那场穿越,从来不是偶然?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照亮了青砖上的“药”字。
黄尔珍捡起银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曼陀罗香。
这具身体的抗毒性,原主的记忆,还有九皇子的突然出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药王谷。
“小姐,喝碗参汤吧。”
小杏端着新熬的汤进来,眼神却躲躲闪闪。
黄尔珍盯着汤面的油花,突然轻笑:
“小杏,这汤里,该不会又加了安神粉吧?”
小杏的手猛地一抖,汤勺磕在碗沿:“小姐说笑了……”
“说笑?”
黄尔珍突然按住对方手腕,银簪尖划过脉门,
“刘嬷嬷被带走前,可曾交代你什么?比如,如何让我乖乖喝药?”
小杏脸色煞白,扑通跪地:
“小姐饶命!刘嬷嬷说,若不照做,就把我娘卖到青楼——”
黄尔珍叹了口气,松开手:
“明日随我去后山,找你娘的旧物。”
她顿了顿,盯着小杏腕间的红绳,
“记得把这红绳摘了,戴久了,可是要人命的。”
小杏连连点头,慌忙扯下红绳。
黄尔珍看着地上的红绳,突然发现绳结里藏着极小的朱砂点,和九皇子玉佩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更声第三次响起,己是子时。
黄尔珍吹灭烛火,黑暗中,银簪的微光映出枕边的碎玉。
她突然想起,现代解剖室的监控录像里,那具女尸死亡前,手里也攥着半块类似的玉佩。
难道,她的穿越,是为了解开这横跨古今的毒局?
窗外传来野猫的低嚎,像在回应她的猜想。
黄尔珍摸着掌心的金纹,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意识模糊前,她看见床头的银簪和碎玉缓缓升起,在月光下拼成完整的双生花图案——
那是药王谷的标记,也是她命运的起点。
这一夜,黄尔珍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现代实验室,解剖刀下的尸体渐渐变成古代的药人,心脏处的毒晶与现代病毒结晶重叠。
而九皇子站在实验室门口,腰间玉佩泛着微光,背后是无数泡在琉璃罐里的婴儿,心口都嵌着和她掌心相同的金纹。
梦醒时,天己微亮。小杏端着清水进来,突然指着她的眼睛惊呼:
“小姐,您的瞳孔……泛着七彩光!”
黄尔珍猛地起身,看向铜镜,只见瞳孔深处流转着极淡的七彩光,和昨夜银簪的微光一模一样。
更惊人的是,镜中倒影的袖口,不知何时绣上了引魂草的图案,叶片脉络与她掌心的金纹完全重合。
“小姐,九皇子殿下派人送来了东西。”
小杏捧着锦盒进来,声音发颤。
黄尔珍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块玉佩,边缘缺口和父亲的碎玉严丝合缝。
玉佩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癸水方位,阵眼在井。”
落款是一个极小的“照”字,和九皇子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昨夜嫡姐的话:“你不是尔珍。”
难道,原主早己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在临死前将身体让给穿越而来的自己?
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烫,黄尔珍望向窗外,后山的方向传来隐隐的蜂鸣,像在召唤她去揭开最后的秘密。
“小杏,备马。”
她握紧玉佩,银簪别进发髻,
“咱们去后山,找一口刻着双生花的井。”
小杏愣住:“后山是禁地……”
“禁地?”
黄尔珍轻笑,指尖划过玉佩刻痕,
“那口井,怕是藏着相府最大的秘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管家匆匆赶来:
“小姐,刑部差人来传讯,说嫡小姐在牢里……不行了!”
黄尔珍心中一凛,嫡姐昨夜被九皇子带走,如今突然传来噩耗,显然有人想灭口。
她看向手中的玉佩,突然明白,这不过是毒局的开始。
后山的井,父亲的密室,九皇子的身份,所有线索都在催促她迈出第一步。
“走。”
她披上外衫,银簪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去刑部,看看是谁,急着让嫡姐闭嘴。”
踏出房门的瞬间,黄尔珍感觉掌心的金纹与玉佩产生共振,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低语,像父亲的声音,又像现代实验室的仪器嗡鸣。
前路漫漫,她却第一次感到坚定——
这把银簪,终将划破毒雾,让真相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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