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柳絮扑在丞相府朱漆大门上时，京中贵女的软轿己在府前排出半条街。苏月——我那名义上的堂姐，正扶着鎏金轿杆笑出细梨涡：“妹妹的养颜丸连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今日这‘养颜讲坛’可是全城翘首以盼呢。”她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晃着光，正是父亲昨夜悄悄赏给六夫人的那对。
花厅里簪环叮当，镇北王府千金捏着养颜丸匣子挑眉：“苏姑娘既然懂铅毒解法，可知西域传来的‘雪肤膏’里有没有掺水银？”
“自然知道。”我揭开铜炉盖子，水汽裹着金缕梅香漫开，“水银遇热会挥发，只需将膏体隔水蒸半个时辰——”铜勺敲在三足鼎上发出清响，“看这冷凝水是否发黑，便知有无剧毒。”
苏月忽然拍手：“妹妹这般奇才，该去国子监开讲坛！听闻前日太子妃染了面疱，正愁没良医呢。”席间顿时响起细碎的议论，我注意到三皇子侧妃的丫鬟悄悄往香炉里添了香灰——那是六夫人惯用的“窃听香”，燃尽后会在人指甲缝留下青痕。
巳时三刻，国子监琉璃瓦顶折射着刺目阳光。我站在讲台上，看见苏月扶着老夫人坐在前排，父亲则携六夫人母女坐在西首——苏月腕间的红绳换成了金线，上面串着颗可疑的双生花吊坠。
“养颜之要，在于‘以血养颜，以气养肤’。”我展开母亲的《养颜秘录》残页，故意露出边缘焦痕，“此页记载的‘雪颜膏’，需用丹参、紫草配伍，但若错加……”
“错加藏红花便会经血不止！”苏月忽然起身，手中举着本《千金方》，“姐姐可知道，京中己有三位贵女用了你的养颜丸后月事紊乱？”
席间哗然。我盯着她指尖的青痕——果然中了窃听香的道。“月妹妹可知，藏红花需用黄酒炒制九次才无毒？”我命翠绿捧出药碾子，“昨夜你房里的‘养颜丸’，可是用生藏红花磨的粉？”
苏月的脸色瞬间惨白。我取过她手中《千金方》，书页间掉出的香灰正落在我预先准备的白绢上——青灰色粉末遇水即显淡红，正是六夫人用来窃听的“隔墙香”。
“这香灰……”老夫人皱眉，“只有内宅主母才有资格用，你从何处得来？”
我适时摸出金箔碎片——那是从苏月袖中飘落的，与六夫人“驻颜金粉”包装纸纹路一致：“月姐姐昨夜潜入药房，怕是不只为了调换药材吧？”
父亲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出几点，却始终未发一言。我知道他在权衡：若此刻维护六夫人，便坐实“后院私通外敌”的罪名；若责罚苏月，则暴露自己暗地支持小妾势力的事实。
“诸位贵女若信不过，可随我去丞相府药房。”我解开腰间金铃，九道环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从药材验收到制丸，每一步都有账册记录——包括月姐姐昨夜寅时三刻，用父亲的‘苏府令’腰牌打开药房的记录。”
苏月猛地转头看向父亲，后者却盯着我腕间金铃，眼底闪过惊惶——那是母亲陪嫁之物，当年他亲手为母亲戴上，如今却成了指证他默许窃药的铁证。
散场时，三皇子侧妃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展开时，“双生花现，东宫有变”八字刺入眼底，落款处的曼陀罗花印记与我药房里的毒卉一模一样。
“苏姑娘果然有魄力。”侧妃的轿帘掀起半角，露出她耳后新点的泪痣，竟与我用朱砂伪造的那枚分毫不差，“明日辰时三刻，慈恩寺的素斋宴，盼你能赏光。”
轿夫抬起软轿的瞬间，我看见苏月正扶着父亲往马车走，她颈间的双生花吊坠晃出冷光——吊坠背面刻着的“煜”字，与前世萧承煜的私印如出一辙。
慈恩寺的银杏叶落在青石板上时，我己闻到素斋宴上飘来的乌头碱苦味。三皇子侧妃扶着鎏金香炉迎上来，她新点的泪痣在烛光下泛着可疑的青蓝——那是用靛蓝混着铅粉调制的颜色，与我昨夜在药房见过的试妆纸如出一辙。
“苏姑娘可算来了。”她袖中滑出半块素饼，边缘沾着的深褐粉末正是乌头块根，“方才李尚书之女突然腹痛呕吐，她说今早服了你的养颜丸……”
席间响起抽气声。我盯着侧妃指尖的青痕——那是长期接触铅粉的中毒迹象，与六夫人右颊的青斑如出一辙。“侧妃可知道，乌头碱遇热会分解？”我取过她手中素饼，在烛火上烘烤三息，粉末瞬间冒出焦臭白烟，“这素饼若是蒸过，毒性早该挥发，除非……”
“除非是有人故意将生乌头粉撒在冷食上。”我解开袖口暗扣，露出用纱布裹着的绿豆粉与甘草末——前世急诊室的“万能解毒剂”，此刻正混着金缕梅汁凝成膏状。
“养颜丸用的是熟丹参，性温可解百毒，但若与生冷之物同食……”
李小姐的丫鬟突然跪倒：“晨起时，小姐贪凉吃了半块冰酪！”
我趁机将解毒膏抹在李小姐虎口“合谷穴”，又用银针点刺“内关穴”：“先通经络，再灌解毒汤。”铜勺舀起汤药时，我故意让勺柄划过侧妃袖中露出的乌头纸包，粉末簌簌落在她裙摆上——那是六夫人药房独有的黄草纸包装。
“丞相也来了？”侧妃忽然福身，目光越过我肩头。父亲携苏月站在月洞门处，后者颈间的双生花吊坠晃着冷光。我注意到父亲拇指内侧的淡青胎记比昨夜更明显，分明是用靛蓝新染的痕迹。
“晚儿，你母亲当年最信佛。”父亲的手指抚过供桌上的双生花烛台，烛泪恰好滴在苏月吊坠的“煜”字上，“慈恩寺的素斋最是清净，你怎会让养颜丸牵扯到中毒案？”
“女儿也想问父亲。”我取出从侧妃袖中蹭到的乌头粉，“六姨娘药房的黄草纸，为何会出现在宫廷宴会上？”
苏月的吊坠“当啷”坠地，背面的“煜”字与父亲腰间玉佩的刻纹严丝合缝。侧妃猛地后退半步，袖中掉出的金箔碎片落在我脚边——那是六夫人“驻颜金粉”的包装，边缘还沾着“隔墙香”的青灰。
李小姐忽然呻吟着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缝里渗出的青汁让我瞳孔骤缩——这是中了“孪生蛊”的征兆。前世在太医院密档里见过记载：用双生花根磨粉下蛊，中毒者会出现与施蛊者相同的症状。
“侧妃娘娘耳后的泪痣……”我伸手欲揭她贴痕，却被父亲猛地拽住。他掌心的靛蓝染剂蹭在我袖口，与苏月此刻露出的右颊淡青胎记形成诡异呼应。
“够了！”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她盯着父亲拇指的胎记，忽然冷笑，“当年你说娶六姨娘是为了‘冲喜’，如今看来，是怕她说出双生花树下的秘密吧？”
更夫敲过二更时，素斋宴不欢而散。我摸着袖口残留的靛蓝染剂，忽然想起母亲医案里的批注：“双生花蛊，需用孪生血脉为引。”侧妃耳后的泪痣、苏月的胎记、父亲新染的印记——他们竟在我眼皮底下，用“模仿双生花血脉”的毒计，试图将我拖入“弑贵女”的万劫不复。
(http://94xsds.com/book/798820-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