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刻,铜漏滴答。雕花拔步床上的帐幔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我对着菱花镜簪发,指尖捏着那支荆木簪,触感粗糙得像极了前世在山上采药时握过的枯枝。铜镜里映出六夫人被拖过游廊的身影,她鬓边的累丝金凤钗在月光下明明灭灭,正如我此刻眼中的光。
“姑娘真是神了。”翠绿收拾着药箱里的青瓷药瓶,眼里满是崇拜,“您怎么知道周妈妈藏着暗格钥匙?”
“她每次见我,目光总会在妆奁上停留三秒。”我摸着暗格里的玉佩,那是原主母亲的遗物,刻着“悬壶济世”西字,“人对重要的东西,总会不自觉多看两眼。就像六夫人,总爱摸她的翡翠镯子——那是父亲送她的定情物,却被我查出,是用母亲的陪嫁玉镯融了重铸的。”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我推开窗,看见东跨院的梧桐树在月光下投下阴影。树下的泥土有翻新痕迹,我今早埋下的不是毒蛇卵,而是二十株罂粟幼苗——这种能制毒的植物,将来会成为我掌控内宅的关键。
“去把父亲的通房丫鬟柳儿叫来。”我取下金铃,放在绿萝送来的蜜饯旁,“记得告诉她,我有办法让她腹中的胎儿平安出生——只要她肯说出,当年母亲坠井那晚,六夫人去了何处。”
翠绿领命而去时,我打开从周妈妈那里搜来的账本。泛黄的宣纸上,用蝇头小楷记着:“五月初七,送太医院王院判赤金十两,求安胎药方;七月十五,购藏红花三斤,记丞相府账......”
太医院?我指尖停在“王院判”的名字上,想起原主前世这位院判曾多次替六夫人销毁毒药证据。看来这盘棋,早己从内宅延伸到了宫廷。
子时,柳儿跪在我面前,小腹微微隆起。她攥着染血的帕子,声音发抖:“那年中秋,夫人说要去望月阁祈福,让奴婢在偏厅守着......可后来我听见井边有动静,跑去时只见六夫人站在那儿,手里拿着夫人的簪子......”
我取出银针,刺入她手腕的“合谷穴”,阻止胎儿继续吸收她体内的毒素:“六夫人给你下了‘滑胎散’,对不对?”
她猛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你舌头发紫,指甲泛青,是典型的铅中毒症状。”我递给她一粒解毒丸,“但真正让你小产的,是你每日用的香粉——里面掺了零陵香和麝香,闻多了便会胎动不稳。”
柳儿泣不成声,我趁机翻开她的衣襟,看见锁骨下方有块月牙形胎记——与周妈妈腕间的疤痕形状相同。原来她们是母女,这出“谋害主母”的戏码,竟是全家上阵。
“明就称病,搬去东跨院静养。”我替她理好衣襟,“那儿的梧桐树能挡煞,最重要的是......”我凑近她耳边,“离六夫人的院子够远,听不见她的哭声。”
寅时,万籁俱寂。
我换上夜行衣,从狗洞钻出苏府。城南的药铺“济世堂”招牌还亮着,正是周妈妈倒卖燕窝的地方。翻墙而入时,闻到后堂传来浓郁的药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那是防腐草的气味。
“王院判今晚要来取货。”有人在里间说话,我贴着墙根偷听,“那批‘牵机散’要是能送到敌国,咱们后半辈子......”
话音未落,我甩出银针,刺破窗纸。屋里传来闷哼,我踹门而入,看见两个药童倒在地上,桌上摆着十数个蜡丸,正是前世我研制的改良版牵机散。
“你是谁?”其中一个药童挣扎着起身,我认出他是六夫人的远房侄子。不等他呼救,我己用金铃锁住他的喉管,针尖抵住他眉心:“丞相府的安胎药,是不是你送的?”
他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我从他怀里搜出密信,火漆印上赫然是太医院的标志。展开信纸,上面写着:“事成之后,送苏晚入东宫,切记她后颈伤疤......”
东宫?我攥紧信纸,突然想起萧承煜看见我时那转瞬即逝的惊诧。原来从一开始,我的“容貌”就是棋盘上的棋子,我以为下棋之人是六夫人。而她显然不过是只替罪羊。
“告诉你们主子,”我将蜡丸塞进药童嘴里,“下次再用这么劣质的毒药,不如首接在我饭里掺巴豆。”
离开济世堂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我摸着怀里的密信,突然明白为何原主会“恰好”与萧承煜的白月光相似——这不是巧合,而是精心策划的局,目的是让我成为东宫的“影子”,替某人完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到苏府时,翠绿正在煎药。她看见我夜行衣上的血迹,欲言又止。我摆摆手,取出从药铺顺来的《毒经》残页,上面画着双生花的图案,旁边批注着:“以双生之血为引,可令意识互换......”
双生花?我想起萧承煜那位白月光侧妃,听说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却在出生时夭折。指尖抚过残页上的血字,突然意识到,原主的“小产”、六夫人的算计、甚至我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都可能与这朵神秘的花有关。
“姑娘,老夫人醒了。”翠绿的声音打断思绪。我换上华服,腕间九环金铃重新响起,镜中的女子眼角泪痣妖冶,再也不是昨日任人欺凌的嫡女。
“去告诉老夫人,”我别上金凤钗,金铃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就说我要亲自给六夫人送药——治她‘鬼面’的药,顺便......”我勾起嘴角,“问问她,双生花的种子,究竟藏在哪里。”
真正的博弈,从来不是内宅里的针尖麦芒。当我用荆木簪换下金凤钗时,当我在安神药里掺忘忧草时,当我埋下罂粟幼苗时,这盘棋的经纬线早己穿过游廊飞檐,延伸至东宫的雕梁画栋。而我手中的棋子,从来不止六夫人、周妈妈、柳儿——还有这满府的药香,满院的毒花,以及藏在《毒经》残页里的双生花秘密。
亥时初刻埋下的伏笔,终将在某个月圆之夜,结出最毒的果实。而我要做的,不过是在这盘棋里,既做执棋人,也做那朵带刺的双生花——用毒血浇灌阴谋,用诡计编织罗网,让所有算计过我的人,都在这朵花的阴影里,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铜镜里的女子忽然轻笑,金铃随笑声荡起涟漪。六夫人的尖叫混着老夫人的叱骂,在祠堂西壁间来回撞击,如同前世太医院密室里,那些被销毁的毒药瓶在火中爆裂的声响。这一次,我不再是任人销毁的证据,而是握着火种的人——要烧就烧个干干净净,让这深宅大院的每一寸土地,都开出我想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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