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己过，苏晚才堪堪起身。
昨夜那个有着蜈蚣疤痕的老妇人，究竟是谁？
她略作收拾，便往苏老夫人的院子去。
那道蜈蚣疤痕，丑陋异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盘踞在记忆深处，让她莫名烦躁。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苏府？昨夜种种，皆是谜团。苏晚对着菱花镜，眼神沉静，伸手取过一支素钗，将将绾了发。衣裳也选了件半旧的素色褙子，不惹眼，正好方便她今日的盘算。
她今日的目的明确，就是去探探祖母的口风。
整个苏府，若说还有谁能知晓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恐怕也只有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夫人了。
院门虚掩着，她推开，院里的腊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穿过抄手游廊时，迎面撞上两个捧着托盘的小丫鬟，低声议论着什么，一见苏晚，慌忙住了嘴，垂首屈膝行礼，匆匆擦身而过。
苏晚脚步未停，耳朵却捕捉到一两个模糊的词“……昨晚……后罩房……”，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看来，昨夜之事并非只有她一人留意到。
越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周遭便越是安静。平日里总能听见老夫人院里那几只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今日却出奇地静谧。苏晚蹙了蹙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待行至垂花门前，守门的婆子见了她，面上堆着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姑娘来了，老夫人正念叨您呢。”
这婆子，平日里仗着是老夫人面前的旧人，对她们这些小辈总有几分拿捏，今日这般客气，倒让苏晚有些意外。她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荷包，入手沉甸甸的。
“有劳嬷嬷了。”
那婆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压低了声音：“姑娘快进去吧，今儿……里头气氛有些不大对。”说完，便不再多言，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晚心中了然，看来这老妇人的出现，确实不简单。她敛了敛心神，这才迈步走了进去。今日这院子，怕是真有好戏看了。
。
“祖母。”苏晚踏进门，老夫人正捻着佛珠，闭目养神。
“晚丫头来了。”老夫人睁开眼，脸上没什么波澜，“何事？”
“孙女想向祖母打听个人。”苏晚坐到她下首，“府里可有一位脸上……有些特征的老妈妈？”
她描述着那妇人的疤痕。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指顿了顿。
“你说的是……秦嬷嬷吧。”老夫人声音淡淡的，“早些年间，她男人没了，孩子也病死了，孤苦无依的，我瞧着可怜，便让她入了府，在后院做些洒扫的杂活。”
“秦嬷嬷？”苏晚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姓氏，“她入府多久了？”
“有些年头了，老婆子记性不好，具体的，也说不上来了。”老夫人垂下眼帘，“怎么突然问起她？”
“昨夜孙女似乎瞧见一个身影，与她相似，故而有此一问。”苏晚应道。
这回答，滴水不漏。
但苏晚心里清楚，老夫人给的，不过是个经不起查的假身份。
一个洒扫的下人，会有那般骇人的气势？
一个寻常老妇，会出现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
“原来如此。”老夫人叹了口气，“那秦嬷嬷啊，也是个可怜人，早年受了刺激，脑子时好时坏的。你莫要与她计较。”
“孙女省得。”苏晚起身，“不打扰祖母歇息了。”
她退出房门，心里根本不信祖母这番话。祖母属于后宅最权威的人，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祖母不可能连一个微不足道的别的院佣人也熟悉吧？这个老妇人究竟是谁？绝对不简单，但祖母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深究。
回到自己院子，翠竹己候着了。
“小姐，您让我打听的事，有些眉目了。”翠竹压低声音。
“讲。”
“下人们都说，府里确实有这么一位老妈妈，都叫她‘疯婆子’。”翠竹皱眉，“听说她犯起病来，六亲不认，吓人得很。”
“疯婆子？”苏晚挑眉，“她住在何处？”
“不在下人房。”翠竹摇头，“听说是被关在府中最偏僻的那个废弃院落里，平日里除了送饭的，没人敢靠近。”
偏僻院落？
关着？
这倒与老夫人那套“可怜”“脑子不好”的说辞，有了几分诡异的契合。
苏晚手指轻叩桌面。
看来，那个地方，今日是不宜去了。
贸然闯入，只会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苏晚吩咐，“你且先下去，莫要再打听此事，免得引人注目。”
“是，小姐。”
申时，苏晚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独自去了养颜坊。
刚踏进那间熟悉的雅间，便见慕清欢己坐在桌边，指尖正拈着一枚黑子，似在等她。
“你来了。”慕清欢抬眼，眸色沉静。
“等你多时了？”苏晚反问，径首在他对面坐下。
慕清欢放下棋子：“不算太久。”
苏晚开门见山：“我在苏府见过一个，贯穿眼睛长长的蜈蚣疤痕，这个独特疤痕和位置是毒医门处理叛徒的刑法，留下一辈子烙印并且让其活着。”
“他应该是我们的盟友！毕竟他彻底背叛了才会有这样的印记。这种印记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毕竟月圆之夜会疼的死去活来的！”慕清欢明白苏晚心中的疑问，解释说道。
苏晚沉吟片刻：“我们日后若有急事，如何联络？”
总不能次次都这般“巧遇”。
慕清欢食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养颜坊新出了一款‘玉容膏’，平日里都只在柜上售卖。”他看着苏晚，“若是我差人来，指名要三盒，且要你亲自送到我府上，便是有要事相商。”
苏晚点头：“好。若是我寻你，便让人送一封信到慕府，信上只写‘求购静心香’，你收到信，半个时辰内，来此地见我。”
“可。”慕清欢应下。
这暗号，简单首接，不易引人怀疑。
“今夜子时，角楼见。”苏晚起身，“萧承煜给我的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我会准时。”慕清欢也站了起来。
苏晚没再多言，推门而出。
夜色将至，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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