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十二年春,长安城被连绵细雨浸成一幅水墨残卷。李府后宅垂花门悬着素白灯笼,檐角铜铃蒙着灰纱,风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李超斜倚在檀木榻上,褪色的织金锦被裹着嶙峋身形,骨节突出的手指死死攥着半片干枯的茱萸叶——叶脉间依稀可见当年用朱砂勾勒的"鸟尽弓藏"西字。
"报——淮南王英布起兵反汉,韩王信勾结匈奴南下!"侍从撞开雕花槅扇,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水痕。正在侍奉汤药的鲁元公主手一抖,青瓷药碗磕在银匙上发出脆响。病榻上的李超猛然睁眼,浑浊瞳孔里燃起久违的精光,却被一阵剧烈咳嗽震得蜷起身子,帕子上很快洇开大片刺目的猩红。
未央宫的车辇碾过积水匆匆而至,吕雉踩着泥水疾步而入,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喘息摇晃:"李卿!陛下亲征英布未归,韩王信熟知边塞关隘,匈奴骑兵又来势汹汹......"她望着榻上形容枯槁的老臣,忽然想起数年前的彭城之战,李超带兵留下断后,那时的他真值壮年,也是意气风发,而如今英雄迟暮。
李超挣扎着要起身,锦被滑落露出腰间陈旧的箭伤刀疤——那是数次救驾及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殷勇。他蘸着药汁,在青玉砚台里艰难研磨,颤抖的手腕在素绢上拖出歪斜的墨迹:"英布有勇无谋,可用火牛冲其营寨;韩王信倚仗匈奴,散布'单于欲献其首求和'的谣言......"字迹未干,药碗己被碰翻,褐色药汁漫过"离间"二字,宛如鲜血。
吕雉拾起浸透药汁的计策,目光扫过床头悬挂的"忠勇传家"匾额。匾额下方,刘邦亲赐的螭纹玉珏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她将玉珏放在李超枕边,声音难得染上一丝哽咽:"卿放心,刘氏必不负李家盟约。"李超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玉珏,喉间发出含糊的呢喃,最终化作绵长的叹息。窗外惊雷炸响,震落檐角积雨,打湿了案头未写完的遗书。
当夜三更,李府白幡如雪。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淮南战场上,刘邦强撑病体坐在战车上,望着李超遗策中"火牛阵当在寅时三刻发动"的批注,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泛黄的绢帛上。当三百头犄角绑利刃、尾系油苇的火牛冲进英布大营时,冲天火光中,老将樊哙挥舞战戟高呼:"李大人遗策,神鬼莫测!"
而在雁门关外,韩王信正与匈奴单于饮宴,忽闻帐外喧哗。细作呈上的密信中,赫然写着"单于己与汉庭密约,欲取韩王首级为投名状"。单于望着信笺上熟悉的汉军印鉴,猛然拔刀抵住韩王信咽喉。混乱中,韩王信被流矢贯穿胸膛,至死仍死死攥着那封不知真假的密信。
叛乱平定那日,李翔跪在父亲灵前,望着供桌上染血的遗策和密封的书信,泪水砸在火漆封印上。当他颤抖着拆开泛黄的绢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如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吾儿谨记,刘氏与我李家盟约虽在,但伴君如伴虎。今陛下年事己高,吕氏势大,日后若遇变故......"字迹由工整渐至潦草,最后一行写着:"陇西商队暗桩、关中旧部联络暗号,尽在祖宅香案第三层暗格......"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遗书上,李翔忽然发现字里行间用朱砂勾勒着玄鸟图腾,与盟约帛书上的印记如出一辙。他这才惊觉,父亲临终前反复的茱萸叶,背面竟用金粉写着"留后手"三字。而此时的未央宫,刘邦轻抚着李超遗策上的血迹,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李卿啊李卿,你终究把后路铺到了朕前头......"
此后数年,李翔凭借父亲遗策,在吕氏专权与刘氏宗室的夹缝中周旋。每当夜幕降临,他便取出密信反复研读,烛火将玄鸟图腾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灵鸟。而李超留下的不仅是平定叛乱的奇谋,更是为李家延续百年的生存密码——这份藏在忠义背后的算计,如同暗河潜流,悄然改写着大汉王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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