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兵仙韩信

淮水之畔的石板巷在暴雨冲刷下泛着冷青色，年轻的韩信蜷缩在墙根，怀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被死死护住。七年前的羞辱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屠夫的粗布裤裆几乎压到他的鼻尖，周围的哄笑混着雨水灌进耳朵。"孬种！"石块砸在背上的闷响中，他望着头顶狭窄的天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他最终屈辱地从胯下爬过时，佩剑上的铜锈簌簌而落，溅在青石板的水洼里，宛如他破碎的尊严。

这场刻骨铭心的折辱，却成了韩信命运的转折点。他开始日夜研读《孙子兵法》，在城郊荒野模拟排兵布阵。饿了就去河边钓鱼，困了便枕着兵书入眠，月光洒在他清瘦的面庞上，映出眼底炽热的光芒。邻里都说他是个痴儿，唯有他自己知道，终有一日，要让天下人对这曾受辱的身躯刮目相看。

多年后，彭城宫殿的朱红廊柱间，韩信握着楚军执戟郎的青铜长戟，望着远处项羽的营帐怔怔出神。入伍那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校场上，项羽骑在乌骓马上，身披黑甲，威风凛凛。"执戟郎虽是末等军职，但若能近身观项王用兵，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同袍的话让他热血沸腾，可现实却如一盆冷水浇下。

每日，他笔首地站在军帐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呼与笑闹。项羽庆功宴上的豪饮，部将们炫耀斩敌首级时的得意，都与他无关。他只能透过门缝，凝视墙上悬挂的作战沙盘，在心中默默推演战局。巨鹿之战的捷报传来时，全军欢呼雀跃，唯有他在角落里握紧长戟——那夜他曾反复思量，若能分兵截断章邯粮道，战局可提前旬日结束。然而当他怀揣着精心撰写的计策，在军帐外徘徊整夜，换来的却是钟离眛冰冷的一句"项王军务繁忙"。

新安之夜的惨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月光下，二十万秦卒的哀嚎声刺破苍穹，血水顺着壕沟蜿蜒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韩信攥着长戟立在营垒高处，看着楚军士卒嬉笑着将火把抛入坑中。"这些降卒若收编训练，可成精锐。"他低声对身旁的同伴说，却换来对方惊恐的眼神："莫要胡言！项王说杀，自有道理！"那一刻，他望着项羽营帐中摇曳的灯火，心中的热血渐渐冷却。

垓下之战前夕，韩信蜷缩在执戟郎的营帐里，就着昏暗的烛光展开残破的竹简。地图上，汉军与楚军的势力范围犬牙交错，他用指甲在上面划出深深的痕迹，反复推演着每一种可能。远处传来项羽巡视军营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卒们震天的欢呼，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振奋。当得知项羽拒绝采纳范增"断汉军粮道"的计策，反而沉迷于个人武勇时，韩信沉默良久，最终将写满建言的竹简投入火中。

火焰舔舐着竹简，映照着他决绝的面容。韩信解下腰间的青铜长戟，轻轻放在营垒角落。月光照亮戟刃上斑驳的锈迹，恍若他被辜负的满腔抱负。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他摸了摸怀中珍藏的《孙子兵法》，那是他在困境中唯一的慰藉。夜风吹开营帐的帘幕，他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踏入茫茫夜色。灞上汉军大营的灯火，正在百里外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簇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召唤着这位注定改变天下格局的不世之才。他知道，真正属于他的战场，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