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潮汹涌

巢湖岸边的焦木仍在散发着刺鼻的浓烟，蒙恬弯腰拾起半块刻有“寿春督造”字样的青铜鼎残片，指腹着上面斑驳的铸纹。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浑身湿透的斥候翻身下马，怀中滚落出一枚染血的楚国虎符——这是项燕帐下一名裨将昨夜率部叛逃时遗落的信物，虎符断裂处还凝结着未干的血痂。

与此同时，郢陈城阴冷的地窖里，李信正俯身审视铺满地面的帛书舆图。摇曳的烛光下，密密麻麻的密报拼凑出令人不安的局势：楚国正在寿春秘密打造改良版的连发弩机，工匠们昼夜不停地将青铜箭矢浸泡在特制的毒水中；更令人心惊的是，项燕己派人联络魏国旧部，意图在秦军侧翼撕开新的战线。

“将军，咸阳急报！”传令兵的声音在狭窄的地窖里回荡。李信展开竹简，嬴政的朱砂御批旁附着北疆匈奴异动的军报。竹简末尾压着半枚破碎的玉珏——那是蒙毅母亲暗中托人送来的警示，暗示朝中有人弹劾他们作战不力，军粮补给恐将被截断。

深夜的楚军大营内，项燕枯瘦的手指捏着斥候带回的秦军兵器残件，苍老的瞳孔微微收缩。“传令下去，将新制的毒弩部署到云梦泽防线。”他将残件投入火盆，腾起的火星映亮他布满皱纹的脸庞，“再派人联络魏地豪强，许以城池，让他们在二十日内集结三万死士。”帐外突然响起一阵狂风，吹得悬挂的舆图猎猎作响，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秦军医帐内，伤员们接连出现高热昏迷的症状。军医捧着药碗的手不住颤抖：“将军，伤者并非死于箭伤，而是中了一种混合草药的慢性毒！”李信掀开一名濒死士卒的衣襟，只见其胸口皮肤下隐约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那是长期接触毒草药的症状。他突然想起前日缴获的楚军箭矢，箭尾残留的黑色膏状物此刻在脑海中闪过。

钟离城头，蒙恬望着北方天际腾起的滚滚烟尘，将虎符碎片狠狠砸向城墙。“传令全军，所有水源必须煮沸三次方可饮用！”他转身对副将耳语，“挑选三百死士，伪装成楚地流民，潜入寿春探查楚军兵器铸造工坊。”夜色中，他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被风吹响，那是与李信约定的警示信号。

寿春王宫内，昌平君正盯着工匠们调试改良后的连发弩机。弩身刻着九头鸟图腾，发射槽内整齐排列着淬毒箭矢。“把这批弩机连夜运往云梦泽，”他用帕子擦拭着溅在袖口的毒水，“告诉项燕将军，等秦军踏入芦苇荡，便是瓮中捉鳖之时。”窗外暴雨倾盆，他着袖中来自咸阳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信中某位重臣承诺，将在朝堂上弹劾李信拥兵自重，断其粮草。

郢陈城头，李信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冲刷着铠甲上的血污。远处寿春方向的火光忽明忽暗，他握紧腰间刻着“破楚”二字的短剑。这场战争早己演变成一场暗流涌动的生死博弈，前方等待他的，不仅是楚军的明枪，还有来自朝堂的暗箭，以及随时可能被截断的后路。

云梦泽的晨雾裹挟着腐叶与死水的腥气，如浸透毒汁的绸缎般缠绕在秦军将士的脖颈间。李信的战马不安地刨着潮湿的泥地，前蹄溅起的泥浆里混着半截箭羽——那是方才斥候拼死带回的证物，青铜箭镞上凝结的墨绿色毒斑，与细作描述中楚军改良的"噬骨毒"如出一辙。

"全军结雁行阵，三丈一哨！"李信的声音穿透浓雾，佩剑在他掌心勒出深痕。话音未落，远处芦苇荡突然传来"咔嚓"的脆响，像是巨型机械转动的预兆。他猛地扯下披风捂住口鼻，却见前排盾牌手的瞳孔骤然放大——数十支碗口粗的箭矢撕裂雾气，将三名士卒钉在身后的枯树上，箭矢尾部绑着的陶罐破裂，紫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屏住呼吸！后撤百步！"李信嘶吼着挥剑斩断试图靠近的楚军敢死队。毒烟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改良后的连发弩机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泛着冷光的箭雨如死亡之网倾泻而下。一名年轻士卒为他挡下致命一箭，温热的鲜血溅在李信脸上，混着刺鼻的毒雾，呛得他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钟离城头的蒙恬正望着淮水上游密密麻麻的楚国战船。船帆上的九头鸟图腾在暴雨中猎猎作响，船头悬挂的牛皮水囊随着波浪晃荡，散发着刺鼻的桐油气息。"传令下去，将硫磺混入石块！"他的吼声被惊雷劈碎，忽然瞥见城墙角落的储油罐正在漏油——陶瓮底部被整齐地凿开细缝，黄褐色的油迹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大人！东南角守军叛变！"亲卫的惨叫从身后传来。蒙恬转身时，正看见副将持剑刺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断剑与长剑相撞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三日前那封字迹歪斜的密信，信尾只画着半朵枯萎的菊花——那是咸阳某位重臣府中的徽记。

寿春王宫内，昌平君倚在青铜屏风前，看着谋士呈上的密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屏风上的九头鸟重叠，宛如魔神降世。"李信己入云梦泽死局，"谋士的声音带着谄媚，"钟离城也即将...""不够。"昌平君抬手打断，指尖着嬴政亲赐的玉珏残片，"派人放出消息，就说秦军粮草己尽，军心涣散。"他嘴角勾起冷笑，袖中来自咸阳的密信上，"罢黜李信"的朱批在烛光下泛着血色。

暴雨愈发猛烈，云梦泽的芦苇荡化作人间炼狱。李信的铠甲布满毒箭留下的凹痕，战袍早己被血水与毒汁浸透。他望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耳畔回荡着昌平君临走前的狞笑。突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是蒙恬的援军！然而，当他看到援军旗帜在雨中歪斜的模样，心却沉入了冰窖：那不是秦军的玄色战旗，而是楚国的墨绿！

"将军！是诈降！"亲卫的呐喊被箭雨淹没。李信握紧染血的长剑，看着西周逐渐合拢的楚军大阵，终于明白这是一场环环相扣的死局。钟离城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那是楚军攻城器械得手的信号；寿春方向的天空被火把映成赤色，昌平君正在筹备庆功宴。而他，和他的秦军，即将在这片迷雾笼罩的沼泽中，成为历史的祭品。